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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魔缘灭

  烽火烟波楼

「叮!」琴声一起,那金戈铁马的旷阔之感立即浮现于萧啓眼前,萧啓只觉琴声悠扬而飘散四方,似乎素月用了几分功力将琴声扩散,以至于整座紫金山都能听见这壮阔之音。


「『饮血』乃雪妹所创,除了挖掘人心至恶,更是身经百战之军,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对惊雪绝对服从!」素月轻弹之时,却也能做到一心二用,一边弹奏,一边对着萧啓谆谆教诲:「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控制『饮血』,即便是小姐也不能!」


「那素月姐你这是?」萧啓不解问道。


「我虽不能命令『饮血』,但却能唤醒他们心中的杀意!这一首『破阵』便是我爲雪妹而作。」素月突然变奏,那一曲激昂之音突然变得越发急促,直惊得山上鬼方全军尽皆毛骨悚然,这曲调之中饱含杀意,已然令他们回想起白日的惨烈一战,浑身疲惫尽去,浑身充满昂扬杀意,若是此刻亍豹一声令下,怕是全军便毫无畏惧的再次杀向南京。


然而,有人的杀气比他们更大!


突然,一声「嗷嗷」的齐声巨吼自鬼方大军的身旁传来,鬼方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那高高堆起的土堆突然崩开,几名恶汉便持刀捅来,一刀便将身旁的鬼方人砍作两截;自那枝繁叶茂的松柏之上,突然又是一阵急啸,同样几名恶汉从天而降,荡起秋叶无数,一刀斩下,将树下之人劈成两瓣;自那杂草掩埋的山洞之中又冲出十余条恶汉,各执兵刃,有那流星铜锤,有那开山巨斧,有那琅琊双鞭,俱是势大力沉的军中杀器,冲入鬼方军中,便是无尽屠杀。


同样的土堆,同样的树,同样的山洞,终归是冒出了同样的人,他们便是「饮血」!人间至凶之兵,经得素月唤醒,已然在他们栖居的山头展开了无尽的杀戮。饮血之所以可怖,除了那毫不畏死的勇气,更多的是他们杀人的方式,他们不着铠甲,各个都是敞开了衣襟迎刃而上,身手敏捷却又力大无穷,此刻骤然自紫金山中杀出,顷刻间便将紫金山化作一处人间炼狱。


「爲何不派兵前来协助?」韩显三年前已然见过「饮血」的神迹,更是随着惊雪将军一起统御过这支神兵,此刻陪着萧啓再次观望这「饮血」一战,心中颇是自豪,但见得山头鬼方依然人数衆多,「饮血」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却依然有些伤亡,见得此景韩显心中难安,故而出言提醒道。


「不可!此刻雪妹不在,『饮血』已出,他们是分不清敌友的。」


「这?」韩显有些错愕,心中依然有些担心。


惊雪突然笑道:「如若连自己的栖居之地都守不住,那他们也不配『饮血』之名了!」


紫金山上,血光震天,被杀得胆寒的鬼方人已开始了有序的反击,他们人数衆多,又是草原上鬼方的绝对精英,此刻凶性已起,对那被世间誉爲第一神兵的「饮血」不再畏惧。而那各个两眼通红的「饮血」军,宛若丛林凶兽一般,声若狼吼,势如惊雷。双方再次扑在了一起,直杀得整座紫金山的树丛花草、大地石碓甚至那无尽黑夜都染成了血红之色,因爲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的,所以他们看什麽都是红的,每个人的眼睛都在流血,所以他们的世界都在流血!


紫金山渐渐变得静寂起来,那本还有些火炬照明之物的山上已然一片漆黑,也不知是胜是负,素月深吸一气,却是停了手中的弹奏,缓缓收起宝琴。萧啓不解问道:「素月老师,我们能上去看看吗?」


「不能!」素月微微点头,不知何时她的神色也渐渐自从容变得严峻起来,这也是她第一次见「饮血」,她心中微微一叹,只希望此生再不见这人间凶煞。


「哎,真是急死我了。」萧啓微微叹道:「帮也不能帮,打完了也不知道战况如何,诶,要是惊雪老师在就好了。」


「是了,惊雪将军既然不在此地指挥『饮血』,那她究竟在哪?」韩显听闻此言却也才醒悟过来,连忙问道。


***  ***  ***


亍豹第一次觉得如此的耻辱,自北向南,他一生征战无数,虽偶有小败,但却终究能稳住局势,跟随鬼方大军取得辉煌战果,而今,他却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背着那虚弱的汗王完顔铮仓皇逃离,二十万大军南下,此刻,他身边只剩下不到两千亲兵。


而这两千人,却已不能称之爲兵了,他们浑身伤痕累累,双眼空洞,那经历过恶魔摧残的士卒,再也不知道勇气爲何物,当眼见着身边的同伴被活活撕成两瓣,眼见得那敌人即使被砍掉了双手还能用嘴咬用头撞,这样惨不忍睹的战斗足足持续了一夜,他们似乎在噩梦中度过了一夜,自紫金山东山脚撤离,连夜一路疾行,终是到了他们来时的港岸。


「快,快开船!」亍豹急声喊道,亲兵各自麻木的登上船只,可即便是再如何闲散分配,这群亲兵却也带不走来时的衆多战船,「来时二十万,如今两千人!」悠悠转醒的完顔铮喃喃念道,心中却是充满了不甘。


「少主,别灰心,等回了江北,咱们再重振旗鼓,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只有部落的几千勇士,我们便能横扫天下,现如今我们有着整个江北之地,他日卷土重来,定能一报血仇,对了,咱们还有军师,军师神鬼莫测,定能击败那不可一世的『饮血』军。」亍豹又唤起了「少主」这个称呼,宛若儿时一般,极力的鼓舞着完顔铮的斗志。


「是啊,还有军师,悔不该放军师去西北,若是有军师在,断不会惨败至此!」完顔铮默默垂泪,竟是将希望寄托在那已将他视爲弃子的夜八荒身上。


「你们怕是回不去了!」一声轻啸传来,完顔铮与亍豹同时心头一紧,闻声望去,但见那船舶之上顷刻间涌出无数明军,趁着鬼方人上船之际突然杀出,顿时将鬼方人杀得片甲不留。而那最近的一艘大船之上,一位白衣银甲的女将正挥舞着手中长枪,枪出如龙,连挑数十亲卫,一跃而起,径直落在他二人身前。


「你,你是何人?」亍豹颤声问道。


「烟波楼,惊雪!」惊雪双目冰冷,傲气凛然,长枪倒悬于地,掷地有声,端的是气度逼人。


「我,我要与你单挑!」亍豹扬起手中擎天锤,尽管心中毫无战意,但却也摆足了架势,指着惊雪喊道。


惊雪朝他冷眼一睨,手中长枪一挺,已然回到自己手中,单手持枪,身子一个盘旋,那长枪自身後脱手而飞,竟是直取亍豹,「噗」的一声,亍完全来不及反应,他的胸口已然被长枪贯穿,至始至终,他都未能挥动手中战锤一下,他心有不甘的指着惊雪:「你,你…」


「你不配!」惊雪面色平淡的向前一步,自他胸间取出长枪,却是直指完顔铮。


「我,我,」完顔铮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他是天之骄子,自小便长在草原,狂放不羁,他命途顺畅,以不过三旬之年岁便统御草原策马于长江以北,他这一生,从未向人摇尾乞怜,可如今,他的命却掌握在眼前女子手中,他想要求饶,可胸间傲气终是不许,当即喝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跪下!」惊雪却是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长枪已然指在他的喉间。


「你,休要辱我!」完顔铮狠狠咽了一口气,继续厉声吼道。


「跪下!」惊雪却是动了,长枪一个旋舞,却是一枪刺入完顔铮早先被素月所射的左肩伤口,登时那彻骨之痛传入完顔铮的脑海,完顔铮一片混沌,嘴中已有鲜血冒出,嘴唇缓缓蠕动,闷哼一声,却是依然不跪。


「跪下!」船舶上的明军已然解决了战斗,完顔铮最後的两千亲兵已然成了满地的死屍,即便是他那从小相伴的亍豹,亦是被惊雪诛杀,完顔铮只觉浑身无力,而这时围绕在他身边的明军竟是齐声一吼,直将他最後一根意志摧毁,终是双脚一软,跪倒在地。


惊雪收起长枪,自他身边走过,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  ***  ***


东海之畔,夜八荒独自一人站在海滩之上,朝着这无边大海久久凝望,自日出看至日落,似乎在等待着什麽人。


一位青衣道袍的老道缓缓朝他走去,手中一支拂尘,一把长剑。


「你终究还是来了,灵虚!」夜八荒缓缓念道。


「你的魔心动了,那我便不得不来。」这老道却正是那昔日的武林盟主,青牛观的观主灵虚子。


「魔心非我所愿,我亦不想杀你。」夜八荒转过身来,与灵虚四目相对。


灵虚轻轻一笑:「是否你的意愿又有何区别,此刻你已杀气尽显,你终究是入魔了。」


「无论如何,我不恨你。」夜八荒一声长叹:「即便是你杀了我的父亲,即便是你八年前重伤了我,可我依然不恨你,若没有你,这八年我便不能一心求学,见识这世间如此之多的精彩。」


「那你爲何还要入魔?」


「因爲我的兄长十方死了。」


「是那个八年前舍却了全身修爲来救你的少年?」


「是。」夜八荒微微应道,心中却已然回想起八年前的那一战,灵虚子剑道大成,率中原武林再度围剿摩尼教余孽,而那时,夜八荒正刚刚被发现身具上古魔心,乃是摩尼教百年以来最有窥得魔境的人,他的父亲夜百厉当即便传功与他,却在这时,被灵虚子一剑所杀,命绝当场,灵虚子见他是个少年,一时心软,却是废了夜八荒的修爲,顷刻间将他化作废人。可他没想到的是,他那才刚刚破关而出的兄长十方,却是爲了让他重塑魔根,竟是自毁心脉,强运神功,竟是将他自己变作一位苍顔老人,自此,摩尼教多了一位苍松白发的十方教主,而他,爲了报兄长大恩,即便是没有争斗之志,亦是在云游之余,尽力辅佐兄长已完成摩尼教的大业。


「你们夜家人天生进益快于常人数十倍,他若这八年苦心修习,再配上他那祸乱天下的魔功,这世上谁能杀得了他?」


「我不知道。」


「哦?」灵虚有些奇怪的望着夜八荒。


「但我知道我此去报仇,会遇到我此生最强之敌。所以,我不得不生出杀心,我不得不入魔。」


「当年是我阻止你入魔的,这些年我一直在逃避,今日,也算是一个了结。」


「你不是我的对手。」夜八荒微微摇头,似是早已不将这幼时的仇人放在眼里。


「可你若不杀我,你也成不了魔。」


「你在求死!」


「若是我的死能换来你的回头,那死又有何惧。即便换不来你的回头,能动摇你的魔心,亦是不枉此生!」灵虚轻抚长须,言语之间对「死」之一字却是丝毫不加避讳,仿佛如吃饭喝水一般寻常。


「好,据我所知,烟波楼的紫衣剑一生唯有一败,却不是败在我那兄长手中,而是在青牛观中败给了你。」夜八荒双手向後一振,那身黑袍骤然朝後扬起风沙无数,骤然间大海呼啸,山河变色:「今日,便以你爲祭,助我一举成魔。」


「灵虚,领教。」灵虚道长稍稍朝他施了一礼,旋即拔出长剑,他的幻剑之道已至巅峰,他一心求死,可他的剑却依然有着无畏的战意。幻剑初绽,朝着那无边黑夜,不断前行。


***  ***  ***


一叶轻舟,一袭蓑衣,叶清澜便这样上路了,即便是飘摇于这变幻莫测的大海之上,这小舟也依然安稳如山,叶清澜静立在船上,双眼微闭,呼吸轻盈,便是这般朝着那东瀛岛国行去。


约莫在海上飘了一天时间,海岸已然模糊可见了,叶清澜稍稍睁眼,一个纵身,便舍了小舟向岸上飞去。东瀛海岸旷无人烟,却是安静得很,叶清澜一路前行,只觉有些奇怪,这东瀛小国虽说不大,但也不至于如此,神识一动,只觉四周魔气弥漫,叶清澜心中一紧,当即随着这股魔气飞去。


东瀛圣坛的上空早已魔气莹然,叶清澜赶到之时,此地早已布满了东瀛国人的屍首,圣殿正中,一名黑袍男子却是正在盘坐运功,周身黑气环绕,显然便是这魔气的根源。


叶清澜双眼一凝,稍稍上前一步:「想不到这世上当真有人能入魔?」


那黑袍男子转过身来,却是露出一张骇人面孔,那本是容貌平平无奇的夜八荒此刻双眼深邃,眼角之间已然多出几道黑痕,模样甚是狰狞,听得慕竹仙音,骤然转过身来,朝着慕竹上下打量一番,终是确定道:「慕竹!」


「夜八荒!」叶清澜微微凝神,已然猜到了夜八荒的身份。


「想不到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这里。」夜八荒却是停下了手中的杀戮,朝着慕竹缓缓说道:「我等你很久了。」


「据闻摩尼教有位不世之材,是百年难遇的魔种,清澜亦是期待已久。」


二人相视而立,均都不发一言,片刻之後,却是同时道出一语:「我并非爲你而来。」一语言罢,二人却又是同时一鄂,旋即都笑了出来,叶清澜叹道:「看来我们的目的似乎一样。」


「你看!」夜八荒朝前一指,叶清澜便明白几分,一具黑袍白骨被摆放在圣坛上座之上,想来这便是他滥杀的理由:「这是夜十方?」


「是。」


「他看来不像是死在枫儿手里。」叶清澜观得夜十方屍身,只觉虽是身有剑痕,可致命一击似乎是来自头骨之上,故而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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