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哎呀呀, 我就知道, 老纪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这么棒。”秦凯抱着沉甸甸的奖杯，眼角眉梢都是喜悦, 他自豪的拍了拍纪越的肩膀, 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么多年了，每次只要纪越自己看好的剧本, 就没有不能成功入围奖项的，而一旦入围了, 要想最终不得奖，那也是很有难度了。
人一有了名气就容易被人黑, 不管你做的有多好，还是会免不了被挑刺, 纪越就是这种情况最真实的代表。
前段时间, 有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专业影评人”，突然在微博上发表了一大篇长文章, 子虚乌有不切实际的话说了一大堆, 中心点只有一个——
指责纪越身为一个演员，入圈那么多年了却没有一点勇气挑战自己，只知道一味的去饰演自己擅长的电影, 其他类型的，诸如电视剧一类的作品到现在屈指可数。
这种话说出来是真的很莫名其妙, 但偏偏还有一大堆黑子去附和他的话，相关的话题当时还上了热搜。
纪越看都懒得看这些不知所云的话语，秦凯也知道这人说这么一大堆只是在博关注, 根本就不能理。但清楚明白是一回事，看到这些人乱说话心里还是会止不住的生气。
现在好了，纪越转眼就拿回来了一个电视剧最具含金量的奖杯，秦凯坐在车里，直接笑出了声来：“我看那些垃圾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他高兴了许久，但却一直没得到回应，忍不住转过头看向纪越，“老纪，你不高兴啊？”
纪越点点头：“我高兴啊，但是我有点紧张。”
紧张？
紧张啥？颁奖典礼都结束了，接下来只要去参加主办方举办的酒会就可以了，这有啥好紧张的？
纪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今天的西装是合作已久的品牌赞助的，深色的面料上带着简约的装饰，手工缝制的衣服线条优美，纪越以前最喜欢这个颜色的面料，但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好。
他问秦凯：“你说我要不要换件衣服？”
被问的秦凯一脸懵逼：“为什么要换衣服？”
他转头一想，哦，好像也对，确实应该换一件衣服，毕竟酒会上导演多，穿的太冷淡可能不太好。
“也行，但是今天没准备衣服，要不凑合一下？”
如果真要换衣服就得先回一次酒店了，纪越默默计算了一下需要的时间，最后只好放弃了。
“那我要不要拿点什么？比如礼物什么的。”
纪越想了想，上次他跟骆臻表明心意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拿，两手空空的，这样肯定很不好。
再说了，如果今天是他误会了骆臻的意思，有个东西找个借口也好缓解尴尬一些。
这就让秦凯很不明白了，换衣服是为了形象，带礼物是什么意思？要去感谢吴导吗？
他想了半天没弄懂，正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小方正好把车停在了酒会场外，“纪哥，凯哥，到了。”
到了酒会现场，因为他们来的比较晚，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纪越不动声色的将整个大厅打量了一遍，开口问道：“我们剧组的呢？”
“哪个剧组？”纪越这一次有两个参演的剧组都过来了，秦凯不确定他说的哪一个。
“吴导那个。”
秦凯点点头：“来了，但是一进来就分散了，有可能在后面？”
纪越跟着秦凯往酒会里面走，按照一般的情况，他们应该要先去找吴导，毕竟纪越得奖的角色是这部戏的，今天虽然不是跟着剧组一起过来的，于情于理也还是要先过去敬一杯酒。
吴导正在跟苏余珊说话，见他们过来了，爽朗的笑道：“小纪不错啊，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厉害啊。”
纪越笑了笑道：“都是吴导指导的好，没有这么好的戏也轮不到我来拿这个奖杯，这是角色的出彩带来的。”
吴导虽然上了年纪了，但今天又一次捧得奖杯的他实在是太开心了，大家的敬酒都来者不拒，一连喝了好几口。
纪越赶紧趁他精神还不错的时候，小声问了一句：“吴导，骆臻刚刚过来了吗？”
“小骆早就来啦，刚刚好像跟经纪人一起到楼上去了。”吴导笑着道。
纪越点点头：“好，谢谢您。”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和秦凯说了声，转身就朝着楼上走去。
今天这场酒会很大，留下来的人也不少，但基本都聚集在了一楼，二楼的人不算多，没过多久纪越就走完了一圈，但却没有在任何一个角落找到骆臻的身影。
正打算直接给他打个电话的时候，小方突然过来了，“纪哥，秦哥让我叫你过去，欧导在那里等你。”
欧导是纪越一直想要合作的一名导演，但之前因为剧本、时间等等因素一直都没能真正合作成功，现在秦凯叫他下去，肯定是因为欧导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纪越斟酌了片刻，把手机递给了小方：“你帮我打骆臻的电话，问问他在哪里，问到了之后直接告诉我。”
说完，就率先走下了楼。
小方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按亮屏幕解锁后开始拨通通讯录的第一个电话，但那边却一直显示无人接听，小方怕耽误纪越的正事，也不好放弃不打了，只好继续拨通下去。
欧导确实是来找纪越谈合作的事的，秦凯最开始以为他是来邀请纪越做他下一部戏的男主角，但没想到纪越过来之后，欧导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他吓了一跳。
“现在正在洽谈的这个本子不错，属于商业片，但好好拍也不会比文艺片差，你有兴趣投资吗？”
纪越问道：“还差多少？”
“已经透露合作意向的资方差不多可以投三千万，还剩六千万的空缺，你可以补个二分之一？”欧导笑道。
秦凯傻了眼：“不是，这怎么突然就开始投钱了？”
这年头演员自己演电影还需要带资进组的吗？
“我等会跟你解释这件事。”纪越说完，重新看回欧导：“可以考虑，你明天把本子发给秦凯看一看。”
欧导点头：“行。”
纪越继续道：“但我有个条件，我可以同样进组吗？”
欧导诧异的看向他，“你要进组？上次我说把男主给你，你不是拒绝了吗？”
秦凯更吃惊了，纪越竟然拒绝了？这是要干嘛？
纪越摇了摇头：“不是演戏，就想竞争一下欧导的副导演位置，怎么样，免费的。”
欧导这会儿已经合不拢嘴了，副导演听上去和导演没什么两样，但在有些剧组，很少的情况下会进行拍摄，更多的时候充当的是管理剧组的工作。
纪越愿意免费成为副导演，肯定不是单纯的想要来给他打工，欧导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想转幕后？”
纪越：“对，我不可能拍一辈子的戏，想找点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
拍戏对于纪越来说，与其说是爱好，不如说是一种需求。他不是一个喜欢抛头露面的人，有时候甚至可以沉默许久一句话都不说，之所以成为一名艺人，更多的还是因为他需要它。
这份工作可以让他赚钱，可以让他积累人脉，更可以让他和仇人抗衡。
现在家里的那些破烂事解决了，拍了这么多年的戏了，纪越也感觉很累了，他想去试试幕后，不一定很快就转型，但至少先明白，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
欧导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当然可以。”
不提纪越在这方面含有的灵气，就说他的名气，在剧组当副导演这件事传出去，不用任何成本就已经是最好的宣传了。
欧导一直想让纪越做自己的男主角，既然这个想法被纪越否决了，现在这个请求他就更没道理不答应了。
纪越笑了笑：“那行，还有件事，三千万应该属于占比最大的投资方之一了吧？”
欧导迟疑着点了点头，他总感觉纪越接下来那句话才是他今天过来的真实目的。
果然，纪越的下一句话跟着来了：“那我想要个男主的试镜，应该没问题吧？”
欧导疑惑了：“没问题倒是没问题，但你之前不是拒绝了吗，现在为什么又要了？”
据他所知，纪越的工作室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其他的艺人了。
“帮一个……朋友。”
欧导点点头：“行，到时候我把试镜的资料直接发给你。”
他也没问是谁，毕竟只是个试镜资格，到时候表现的不好直接刷掉就是了。
闲聊了几句之后，欧导就要去处理其他的事了，秦凯给了纪越一个眼神，说自己先去松松欧导，等回来在问他这到底怎么会是，要他不要离开了。
纪越肯定是要离开的，秦凯一走，他就准备出门去找骆臻了。
但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纪越以为是小方找过来了，直接打开了门，但视线中出现的那个身影，却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我刚刚在楼下找了你很久，小方跟我说你在这里，我就过来了，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没有没有。”纪越连连摇头，他现在正在二楼的房间里，房门紧闭，桌子上还正好摆放着两个酒杯。
纪越害怕骆臻误会，赶紧解释道：“刚刚是和秦凯在这边聊事，他去送导演了，那个杯子是他留下来的。”
“啊？”骆臻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有些疑惑的同时还是点了点头，“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有的。”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骆臻的这句话，纪越下意识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骆臻深吸了一口气，手不由自主的紧紧地拽住了杯子，“你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他声音渐渐的低下去，紧接着，好像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一样，用力的点了点头：“是。”
只一个字。
就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纪越顿时感觉好像有无数的烟花在眼前绽放了开来，明媚的光线很晃眼，有很不真实，这一刻，纪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处境。
他确实是问了这个问题的，就在收到那条短信之后不久。
手机震动的那一刻，他凝视着屏幕上的那条短信过了许久。这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让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条短信是骆臻发的没错。
所以他的意思是答应他了？
他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自己真的没存错号码？
骆臻真的没打错字？
短短的几分钟里，纪越的脑海中天人交战，闪过了无数种念头，前一秒才让他兴奋的差点控制不住表情，后一秒就被自己产生的联想吓出了一身冷汗。
骆臻的名字被主持人喊出来的时候，沉浸在自己想象中的纪越差点就没反应过来，直到剧烈的掌声响起，他赶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紧紧的抱住了骆臻。
纪越实在太想知道那条短信，究竟是不是像他所想的那样了。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跳，但又害怕会影响骆臻上去领奖的表现，最后只能近乎轻叹的问了一句：“所以你是答应我了吗？”
颁奖现场很吵，他的声音又很轻，连纪越自己都差点没听到自己说出口的问题，所以当骆臻没有对他的问题作出任何回复的时候，他也只是小小的失落了片刻。
但他却没有想到，骆臻听到了。
不仅听到了，他还过来告诉他，自己没有猜错，他确实就是那个意思。
骆臻这辈子没做过任何冲动的事，他一直认真学习，努力生活，从小到大只有他一个人的日子太难了，光是养活自己就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他没有机会也不想去做任何不同寻常的事。
直到那天，医生的一张诊断书递过来，他才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他二十多岁，没有尝试过和家人接触，没有尝试过去喜欢一个人，也没有尝试过去做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
在他还来不及让那些美好出现在自己的人生中时，他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有埋怨过吗？
其实有的。
骆臻并不是一个多么乐观的人，只是长久的孤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埋怨命运的不满。
即便后来系统出现，告诉他可以继续活下去时，在和系统吵吵闹闹，嬉笑怒骂的背后，是他对于未来越来越不确定的惶恐。
偶然在夜深人静，系统也不再多嘴的时候，那些不好的情绪才会冒出头来。
骆臻是一个很讨厌改变的人，从小到大颠沛辗转的生活让他有些执拗的认为，似乎只要不发生变化，他就能保留住那些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踏实感。
从普通大学生到明星的身份，他适应了很久，从外界的反应来看，他好像还完成的不错。
但如果等到他回去了呢？
离开了粉丝，离开了娱乐圈，又重新变回了一个一无所有的普通人，他会怎么样，他还能成功适应吗？
骆臻不知道。
但那些慌张的情绪不是空穴来风，更让他害怕的，是在那里世界，他不会再拥有家人，也不会再遇到一个那么喜欢他的纪越。
是的，不可能会有了。
骆臻不知道自己离开后这个世界会变得怎么样，他曾经询问过系统也没有得到答案。与其之后会因为一些错误的决定让大家痛苦，那么还不如一直以来都不要开始。
所以即便那天在后山上，纪越说的话让他恨不得什么都不顾，立刻就点头答应下来，但系统的出声还是让他咽下了口中的答案，理智战胜情感的那一刻，骆臻几乎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像那天一样的开心了。
但一直到今天，系统却告诉他真相，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人，骆臻就是他自己。
但比起这件事，更让他惊讶的，是系统的离开。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骆臻明白，在自己还没说出后面的那些话时，系统就已经离开了。
那个一直和自己吵吵闹闹，说着一口腻人的淘宝客服语气的系统，就这样说离开就离开了，它甚至没有给骆臻一个告别的机会。
虽然知道它是因为害怕多留一秒，就可能多增加一分世界崩溃的可能性。
但这也给骆臻敲响了一记警钟，世界上的事瞬息万变，没有那么多时间等着你去准备好一切，未来会有什么变数，也没有人知道。有可能错过了这一刻，造成的后果就会让你永远后悔。
骆臻在醒来的那一刻，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他想找到纪越，想告诉他，他也喜欢他，很喜欢也很想要跟他在一起。
但那个时候还只是六点半，颁奖典礼还没有开始，他只能待在距离纪越很远的休息室里，焦躁的等待着时间快点过去。
骆臻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时间是这么的难熬。
等到进入了礼堂，脑海中幻想了无数次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里，骆臻差点就要控制不住，想要立刻开口告诉纪越那些他排练了无数次的话。
但当他的视线落到前方的大荧幕，看着上面因为摄像头的转换而出现了自己的侧脸时，连忙反应了过来。
这里是颁奖现场，所有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拍下来，所以不能说。
他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还像从前那样装作语气平淡的和纪越交谈。哪怕是在短信发出去了，也听到了纪越在耳边轻声的询问时，他依旧装作没有任何事发生一样。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到底有多着急。
从礼堂离开来到酒会，骆臻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白珉，又在找了一圈后终于从小方口中得知了纪越的位置，从楼梯口走到这间房的过程中，骆臻反复的酝酿，想要一次性把所有的话都说出口。
但当目光停留在纪越的脸上时，提前想好并排练好了无数遍的话顿时就如同按下了删除键，猛的一下就从脑海中烟消云散了。
他很紧张，心跳的越来越快，放在身侧的手也不由自主的紧握起来，想赶在自己丧失语言功能前开口的骆臻，只来得及回答纪越最后问他的那个问题。
——“所以，你是答应了我了吗？”
“是！”
话说出口之后，骆臻紧张的情绪终于得到了些许缓解，就好像一件无比重要的事交给了你，你要做的就是给这件事一个开始，而你能做的也只有给它一个开始而已。
因为一旦开始，这件事会怎么发展，怎么结尾，都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所以在说完之后，骆臻反而有些平静了下来。
他抬起头，视线停留在纪越有些呆滞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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