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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

  七零妇产圣手

为什么开刀


余秋在产房的最后一个二十四小时班极不太平。


一大早,连着开了三台急诊剖腹产出手术间,连澡都没来得及洗,她就被自己诊疗组上的研究生拽住了。


“余老师,刚来的大肚子想自己生,臀位。”


主任刚接班就被请去icu急会诊了,研究生只能找自己的上级主治医生。


余秋捧起早就凉透了的豆浆咕噜噜灌下半杯,才缓过劲儿接话:“跟她和家属谈,把风险都交代清楚。什么脐带脱垂、胎死宮内、臀丛神经损伤、胎儿重度窒息导致脑瘫一个都别落下。”


“你们为什么不给我老婆做外倒转术。”


办公室门外传来男人焦急的叫嚷声,“别欺负我们农民工什么都不懂,屁.股向下,明明可以做外倒转的。”


门开了,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男人冲进来,因为情绪激动,说话时他鼻尖的汗珠都在颤抖,“我奶奶生我爸的时候,我妈生我的时候,大夫就都给做的外倒转,转成的头朝下。”


余秋惊讶地挑挑眉毛,居然用外倒转这么专业的医学名词。


果然时代在进步,百度教会了广大人民群众朝着求医不如求己的方向蓬勃发展。


不过她倒是头回听说臀位这种事情也能家族遗传,祖孙三代谁也没落下。


余秋喝掉剩下的半杯豆浆,直接粗鲁地一抹嘴:“外倒转是不是?好,我告诉你,为什么我们不给你老婆肚里头的孩子做外倒转术。”


她从办公室的柜子里头拖出个带教示范用的塑胶娃娃,拿绳子打了个活结,一头缠在娃娃身上,一头挂在橱柜把手上,屁股朝下。


“现在,你们看,孩子身上虽然有绳子,但是很松,并不会勒住孩子。但是——”她将娃娃原地一百八十度掉了个,娃娃头朝下,原本松松的绳子立刻紧紧勒住孩子的身体,挂在孩子脖子上的那一道甚至像要勒断孩子脑袋一样。


“就像你们现在看到的一样,妈妈的肚子里头连着孩子的也有这么一根绳子,叫做脐带。即使现在b超显示并没有看到脐带绕在孩子身上,但我们都知道,孩子在妈妈肚子里头是会动的。万一我在给孩子转动身体的时候,脐带缠绕到了孩子身上,反而勒住了孩子,那我究竟是在帮孩子还是害孩子呢。”


余秋放下塑胶宝宝,摇摇头,“所以很抱歉,我不敢给你在妈妈肚子里头的孩子做外倒转术。不是这个技术多高明我做不了,而是我没用勇气面对这样的高风险。”


办公室常年开着中央空调,男人站在冷风口子下吹了半天,额头上的汗珠却丁点儿不见少。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余秋:“大夫,那我爱人就不能自己生吗?”


余秋立刻否认:“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都可以试试。要生就耐心等待肚子疼,到时候我们看情况。郑医生,跟他把谈话字签了。”


男人讪讪地抓起笔,现在进了医院就是签字交钱,一生孩子大夫就想方设法喊人开刀。


好像不开刀,人类就会灭绝一样。


办公室的电话响了,产房的助产士声音焦急:“余医生,新来的大肚子,臀位的那个,破水了,小脚下来了。”


余秋浑身一个激灵,立刻催促:“赶紧做术前准备,我马上通知手术间接病人。”


上上个月就有个孕妇臀位足先露胎膜早破,120送到医院的时候,脐带掉下来拖得老长,孩子早就闷死在母亲肚子中了。


当时闹得一塌糊涂,120救护车跟产科都被情绪激动的产妇家属给砸了。当事医生被迫离开医院出去进修,因为家属宣称要一命偿一命。


正在签字的男人不明所以,茫然地看大惊失色的医生:“破水了是不是快生了?大夫,你不是说有动静就自己生吗?开什么刀,我家不开刀。”


现在的医生不地道,说话跟放屁一样,前脚说有动静就生,后脚又扯谎不磨屁.股,吓唬他说孩子会吊死。


余秋头大如斗,手术间已经过来接病人了,主任急会诊还没回来,她们诊疗组上的病人只能她撑着上手术。


她拿出旁边厚厚的《产科学》,直接翻到高位妊娠的臀位这一章节,指着上面的手术指征道:“看清楚了,臀位合并足先露,你老婆这种情况,剖腹产绝对指征,除了开刀还是开刀。这书总不是我编的。你要是不相信中国医生,我可以拿美国人编的给你看,一样的标准。”


男人慌了神,美国人编的洋文他也看不懂啊。


他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拽着余秋的白大褂:“大夫,那开刀,我老婆开刀的话,大人小孩都能平安不?我家不是舍不得花钱,她就是害怕,特别害怕。”


余秋赶紧往门外走,手术室的护士已经过来接病人了。


她没回头,只匆匆丢下一句:“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签字吧,我把手术风险再给你说一遍。”


手术同意书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足足三十多条潜在风险,看得男人心慌手抖,抓在手上的笔都掉到了地上。


余秋根本不给他弯腰捡笔的时间,直接从口袋里头又掏出一支,塞到他手上:“签吧,写完你的名字,再写个已知道。”


人终于送到手术间,签字仍旧没有结束。麻醉之前,麻醉医生也要找病人跟家属谈话签字。


孕妇已经开始肚子疼,没心思听也不敢听。


她丈夫手抖脚抖,哆哆嗦嗦地听了一通麻醉意外,差点儿没哭出来:“怎么这么危险啊?”


“做手术哪有简单的,难听点儿讲手术台就是生死场,随时可能发生危险。”麻醉医生安慰了他一句,“剖腹产是比较成熟的手术,你放松点儿。”


麻醉师指导孕妇露出后腰,好在腰椎进针打麻醉。进针顺利,他缓缓推注药物。


余秋站在孕妇身边安慰夸奖她:“很好,你配合的很棒,医生麻醉打得很顺利。后面你就等着看宝宝出来就好。”


她出了手术间,跟研究生一块儿刷手消毒,准备上台。


余秋还没来得及往胳膊上抹消毒凝胶的时候,就听手术间传来一声惊呼,然后是麻醉师呼喊病人名字的声音。


她赶紧跑进去,只见孕妇面色惨白,已经晕厥在手术台上。


麻醉师插管抢救,麻醉科主任也跑来了,所有人都围着产妇抢救。


“快,铺单。”余秋脑子一个激灵,“她肚里还有孩子。”


从动刀到胎儿被捞出来,她只花了五分钟,然而孩子来到这个世界时,面色苍白,四肢毫无反应,心跳还不到正常新生儿的一半。


新生儿科医生过来接手抢救,又是一连串跟家属交代情况。


可是尽管手术间里头的每个人都尽了最大的努力,余秋出手术间的时候,产妇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孩子也进了新生儿重症监护室。


小家伙甚至都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个世界。


上临床摸爬滚打了七年的经验告诉余秋,这个孩子即使抢救回头,也很可能脑部发育有问题。


余秋麻木地脱下手术服,将热水器开关往红色箭头挪了挪,温热的水微微发烫,烫得她身上皮肤迅速泛出红色。


人人都说产科是医院最快乐的地方。因为其他科室都会迎来病痛死亡,只有产科才会有新生儿的到来,带给每个人希望。


可是同时,产科也是医院风险最高的地方之一啊。因为一旦有意外,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没有谁喜欢看到死亡,即使是见惯了生死的医生。


研究生在抹眼泪,余秋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气无力道:“放开点儿,不是你的错。”


麻醉发生严重的个体反应,麻醉师也不愿意,所有人都不想。


她换上自己的白大褂,推开更衣室的门,出了冰冷的手术室。她常常觉得手术室的冷气开得太足了,今天感觉尤甚。


余秋刚转完,还没来得及上楼梯的时候,迎面一个拳头砸到她脸上。


幸而她下夜班身体虚弱,脚步本就是踉跄的,这一拳头带起的风过来,她就往后仰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倒是避开了迎头痛击。


然而一拳不得中的男人并没有放弃,又抬脚踹在她身上:“你还我老婆孩子命来。你个死要钱,要是当年赤脚医生还在,哪轮得到你们这群白狼作威作福。”


护士闻声过来,直接拖着余秋又逃回手术间。


家属正是情绪激动的时候,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赶紧避开才是。


妇产科大主任从更衣室出来,招呼余秋:“赶紧的,白大褂脱了,从食堂出去。麻醉意外,赖不到咱们头上。”


余秋也不敢逞强,所有穿制服的人天然就是人民公敌,出了事的时候,夹起尾巴做人才是正理。


幸亏她白大褂里头穿了自己的衣服,钥匙跟手机也在口袋里,可以方便随时夺命狂奔。


直到冲上地铁,她才来得及骂一声艹。


艹谁?艹该死的老天爷,真他妈的晦气,为什么偏偏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要发生在她身上。


余秋抹着脸,死死抓住扶手。她也想难受,她也想哭,可是哭有个屁用。她想起产妇丈夫的咒骂,忍不住苦笑。


还赤脚医生呢,还当年呢,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母婴死亡率下降了多少。真到那个年代,活活生死了也只能干看着,他才知道厉害。


“那里!就是她。”车厢尽头传来喊叫声。


两三个满头大汗的中年男女往余秋的方向挤过来,嘴里头喊着,“你还我闺女命来!”


余秋吓得一身汗,赶紧往边上躲,生怕叫人抓住。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都出了医院上地铁了,产妇家属居然还能追过来。


产妇跟孩子不还在icu抢救吗?他们怎么追着她不放。


那个穿蓝色工作服的男人嗓子都劈了,撕心裂肺地喊:“你就是想捞钱,你们丧尽天良,什么钱都要挣!你还我老婆孩子命来。”


余秋拼命躲:“我挣什么钱了,我开一台刀才拿十五块钱站台费。我疯了我下夜班不休息,为了挣这十五块钱。麻醉意外谁都不想,你们冷静一点。”


可惜这时候家属怎么冷静得下来,只赤红了眼睛揪着余秋不放。


周围的乘客不知道是生怕殃及池鱼还是与家属同仇敌忾,明明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一样的车厢居然如同摩西分海般的让出一条道,叫家属们顺利拽住了余秋。


“你甭想跑,开刀会死人,你为什么要开刀?”


“开刀更多的是救人。”余秋被拽住了头发,疼得眼泪都下来了。她扯着嗓子喊,“地铁还可能碰到隧道坍塌呢,难不成全世界都别建地铁。”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巨大的响动,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余秋的脑袋挨了重重一击,眼冒金星晕倒前的瞬间,她在心中草泥马奔腾。


麻蛋,她这乌鸦嘴,该不会真碰到隧道坍塌吧。


※※※※※※※※※※※※※※※※※※※※


嗯,就是妇产科医生穿越到七十年代的故事。


主角任务有两条,一条是改善农村的医疗卫生环境,一条是带领乡亲发家致富。没啥新鲜的,我可能会顺带着在作说中普及点儿孕产方面的知识。


另外,有一条要说一下。


平常大家习惯将刚生过孩子的母亲称为产妇。但是在临床上,进入临产状态的女性,也就是有规律宫.缩之后,就称为产妇了。但医生护士日常用语当中并不会分得很清楚。


特异质反应(idiosyncraticreaction)是由药物引起的一类遗传性异常反应,发生在有遗传性药物代谢和反应变异的个体。特异质反应属于药物不良反应的一类,是少数遗传缺陷者由于缺少特定的生化物质而造成的药物异常反应,不同于变态反应。这种反应不是免疫遗传反应,因此没有预先致敏过程,特异质反应通常是有害的,甚至是致命的。


穿越了


1972年6月,映山红开得红霞胜火的时候,田雨跟同伴们也发誓将红旗插遍全世界。


十几二十年后,她在电影上看着上山下乡的知青哭天抢地抹眼泪的画面,总会忍不住嗤笑出声。


鬼扯淡,他们当年是怀揣着建设社会主义伟大事业的壮志雄心主动请缨下乡的。


哭个屁,最多爹妈哭,他们只兴奋可以在祖国广袤的大地翱翔,要用自己的双手建设美丽的祖国。


解放了祖国人民还不够,他们要带领全世界受压迫受剥削的劳动人民站起来!


最起码的,往红星公社插队的一路上,她跟同伴没有一个人哭。


他们先在火车上大合唱,唱完《东方红》再唱《大海航行靠舵手》。下了火车走水路改坐船,他们也在唱“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嗓子哑了都不肯停下。


直到后面下暴雨发洪水,船到了渡口还翻了,他们才消停下来,乖乖等着红星公社派人来接这波第一批接收的知青。


“哎,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趴着。”胡杨左右眼视力2.0,眼神堪比夜猫子。


风雨交加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都没耽误他趁着闪电的瞬间看清河岸边的状况。


河水已经漫上岸,刚才搭载他们的船破了个大洞。那人半个身子卡在洞里头,旁边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芦苇几乎要盖住了她的身体。


“是有个人。”


天空又闪过一道霹雳,这回田雨也看清楚了,她赶紧抬脚招呼胡杨,“快点儿,咱们把人救回来。别壮志未酬身先死,叫雷给劈没了。”


三四个胆子大的知青也跟着起身,冒着大雨过去把人拽出破洞。


谢天谢地,她刚被拽出来,那船就叫风浪裹着撞上了礁石,碎了个四分五裂。


余秋脑袋晕晕乎乎,睁开眼,只见天空像泼了浓墨,上面还撕开个大口子,哗啦啦地往下倒水。


围着她的人七手八脚,跟抬小猪仔似的把她拖到了岸边稍微干燥一点儿的石亭放下。


说是猪仔,也只有油水少的现在才能养出这么瘦的猪仔。这姑娘虽然个子不小,看着有一米六的样子,但人真是轻的很。


田雨捏捏自己壮实的胳膊,老怀疑有人家小腿粗了。


她抓起余秋身上的挎包,从里头翻出学生证来,就着胡杨划亮的火柴勉强辨认出字迹:“余秋,……第八中学。哎,周卫东,你们八中的。你不是说八中这届你是第一个主动申请下乡的吗?屁,人家明显比你手脚快。”


周卫东从后面露出脸,扯着嗓子喊了句:“余秋?妈呀,该不会那个余秋吧。”


田雨不耐烦:“哪个余秋啊?”


周卫东的眉毛往上飞:“废话,当然是那个让她妈跳忠字舞她不乐意,直接畏罪自杀。她爸污蔑贫下中农生不出孩子,被关牛棚的那位。”


没想到这姑娘长这样啊。平常在学校里头她老低着头,他见过几次都没看清脸。


胡杨骂了句:“是那些人太过分了。批判可以,为什么非要剃阴阳头,明明她妈是钢琴家,腿脚不便,还硬逼着人家在台上跳舞,简直无聊。”


至于她父亲,女人生孩子生不下来这种事好像跟是不是贫下中农也没关系。


田雨也白了周卫东一眼:“少说风凉话啦,人家起码下乡比你积极。”


周卫东不服气:“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她是要外逃呢。”


这两年逃港的人又不稀罕,他堂哥在广东插队,听说那里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苦练游泳技术,明面上口号是为了锻炼身体建设祖国,实际上是时刻想着趁边防战士不备,从大海上游到香港去。


田雨瞪眼:“你说什么浑话呢,她要逃港的话,在这儿逃?逃进荒山老林当野人吗?”


知青们你一言我一语,经过激烈的争辩之后,最终还是通过集体表态决议接纳他们这位新同伴。


即使母亲畏罪自杀,父亲是臭老右,但也要给黑五类子女积极投身革命的机会。


田雨拍着余秋的肩膀,语重心长:“你好好在泥巴地里头多滚滚,扎根农村,用自己的努力洗刷骨头缝里的罪恶。”


她年纪虽然不大,常年帮着当码头工人父母扛活的手掌却宽厚的很,几下子一拍,差点儿没把余秋给拍散了架。


余秋却顾不上抱怨,她脑袋瓜子糊成了浆糊,一时间怀疑自己是碰上了恶搞真人秀,一时间又觉得自己是睡死了做噩梦。


1972年,下乡插队,知青,还逃港?


《省港旗兵》吗?


开什么玩笑,就算地铁真碰到隧道事故,也不至于发生如此荒谬的事情。


余秋沙哑着嗓子:“你们……我……”


她还没有来得组织好语言,前头就传来欢呼声。


“来了来了,红星公社接我们的人来了。”


十几个介于孩子与大人之间的大孩子哗啦啦地全往外头涌,丝毫不畏惧瀑布一样的暴雨。


公社干部年纪不大,扯着嗓子跟风雨声较劲:“人都在吗?一共十三位知青。”


“报告!我们这儿多了位同志。”田雨拉着余秋的手,跟旋风似的把人拽到前头去,“省立八中的余秋,她也跟着下乡来了。”


公社干部皱起了眉毛,现在出门都是要介绍信的,知青下乡也不例外。


怎么好端端的,还多出个人来。


“她想积极追求进步,为贫下中农服务。”


这批下乡知青里头女孩子恰好比男生少一位,田雨觉得余秋来的刚刚好,帮着她们娘子军正儿八经撑起半边天。


公社干部还想说什么,抬头看天上雨突然间下小了,赶紧领着大家上路:“先回去再说,这不合规定的。”


“主动申请下乡跟贫下中农打成一片不好吗?”田雨挺起胸膛,为萍水相逢的女同胞背书,“我们都是一颗红心为人民服务。”


旁边胡杨也动了恻隐之心。


现在只有红五类子女才有继续求学的机会,厂里头招工也不会轮到她的。自己想下乡挣口饭吃,也不是什么错误。


胡杨帮着女同胞说话:“我们多个人就多一份建设的力量。”


公社干部心里道,也多了张吃饭的嘴。


不过他现在没心思计较,把人安稳送到地方再说。


暴雨虽然小了,但河水仍旧湍急,就连运客的大船都翻了,其他小船更加不敢下水去。


公社干部在前头领路,其他人跟着走。


余秋迷迷糊糊被几个十几岁的青春少女夹着走,几次想停下摸清楚眼下的状况,都被人连拖带拽着走。


这些友善的小姑娘以为她是泡了水没力气走不动,全都鼓励她:“到了老乡家再歇吧,现在停下就再也走不了咯。”


余秋叫这群比科里实习同学还小的孩子裹挟着,走过长长的岸堤又越过狭窄的山道,最后抵达个叫杨树湾的村子,哦不,现在的说法叫大队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软成面条了。


她年轻的同伴们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革命热情虽然没有被风雨浇灭,但狂风暴雨也将革命人们吹得容色惨淡。


公社颇为看重这次知青下乡行动,原本还在大会堂安排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奈何天公不作美,洪水翻船,能把大家安稳带到地方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连着河两岸的石桥被冲垮了,众人暂且进村里的知青点休息。


杨树湾的知青点是连着的两间旧屋,以前是大队的就仓库,为了安置他们这些知青,临时空出来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霉味。


可惜外头雨又下大了,大家连开窗换气都不敢。


领他们进门的小姑娘点了煤油灯,照亮了大约有二十个平方的屋子。虽然是泥砖房,但里头木床、书桌、锅灶、橱柜都不缺,甚至连水缸中都是满满的清水。


小姑娘抿着嘴巴,看上去颇为腼腆羞涩,说话声音也不大:“这是今儿东胜哥哥才挑的水,能用。”


田雨赶紧道谢,从自己的挎包里头摸出几颗水果糖塞给她。


那姑娘连连摆手,小辫子一甩,就往屋外去了。


田雨招呼呆坐着面无表情的余秋:“赶紧的,烧水洗澡睡觉。”


她们是下了船才翻船的,不像余秋,直接泡在水里头,跟只落汤鸡没两样。


余秋被她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来,胡乱噢噢了两声,站起身往灶下走。


她花了一路的功夫,终于勉强理清楚一件事,她应该是穿越了。


恶搞真人秀要讲究成本,她这种素人应该入不了综艺节目的眼。况且天都黑成这样了,摄像机还能拍到什么?


虽然现在广电总局不让穿越,但压不住虫洞理论提出过宇宙可能存在连接两个不同时空的狭窄隧道啊。


余秋下意识地想捂脸,麻蛋,穿越个屁,她一点儿也不想穿越。


她十五岁上大学,本博连读八年,留院工作三年,好不容易今年升了主治买了房,明天就要去生殖中心坐门诊,再也不用上夜班。


人生从未如此巅峰过,特么的一朝回到解放前!


田雨指挥大家往地上铺稻草,将被褥全铺展开打地铺,这么多人自然不会都在杨树湾插队,所以大队给女知青点留的两张床根本不够睡。


先将就着对付过一晚再说。


她抬头看余秋在发呆,忍不住催促:“你别愣着啊,这么多人要洗漱呢。”


余秋“噢”了一句,赶紧往灶膛里头塞稻草。


她小时候家里头倒是烧过煤炉,因为煤球比液化石油气便宜。


然而烧煤炉跟烧灶膛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可怜她连着划了三根火柴,都没点燃稻草。


田雨凑过来摸了把稻草,微微皱眉:“太潮了。”


她折回头去翻自己的背包,撕了两张纸过来点燃。


房门从外头被人拍响,有嘶哑的男声扯着嗓子喊:“胡奶奶,您老赶紧救命,我家桂枝生不下来了。”


余秋抓在手里的纸掉到了灶台上,橙红的火苗照亮了她绝望的脸。


为什么她穿越了也逃不过难产啊。


只能砍掉脚


田雨扯着嗓子喊回头:“你走错门了,这儿没有胡奶奶。你到旁处找接生婆吧。”


“在哪里,哪里有大肚子难产?”旁边连着的男知青点冲出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人抓着银针,一人抓着本书。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他还扬起了胳膊,恰好叫拍门男人手里提着的马灯照亮了书的封面。


《赤脚医生手册》。


余秋眼皮子直跳,她看这书没感觉,她只怕旁边知青手上抓着的银针戳到了人。


男知青兴致勃勃,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大显身手的机会:“找什么接生婆,我们要遵循伟大领袖的六?二六指示,赤脚医生解决农村的医疗问题。”


余秋眼皮子跳得更厉害了,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听到赤脚医生这个名词。


“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


先前带她们进屋的小姑娘手上端着一筐子煮山芋,茫然地看着众人。


她老太喊她过来给知青姐姐们送点儿吃的。


提着马灯的男人一把抓住小姑娘的胳膊:“秀秀,赶紧喊你老太,我老婆生不下来。”


“我老太不接生了,不是有宝珍姐姐在吗?宝珍姐姐去县里头学过的。”小姑娘连连摇头,放下山芋筐子就走。


男人追着她往黑暗中去,那主动请缨却碰了一鼻子灰的“赤脚医生”也跟着上去。


田雨与几位女知青面面相觑,既害怕又期待,生孩子啊,她们也想去看看。


“余秋,你要不要一块儿过去?”


坐在灶膛门口的余秋摇摇头,声音仍旧沙哑:“我不去了。”


看什么生孩子,她现在对接生毫无兴趣。有接生员有接生婆,她多管什么闲事。踢在她腰上的那一脚,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她只奇怪一件事,为什么被她代替了身份的这个人也叫余秋。难道是这名字太过寻常,所以凑巧碰一块儿了?


身体还是她的身体,幸亏她今天穿的是绿军裤配蓝棉布衬衫,脚上为了走路舒服,套了双布鞋。虽然比不上其他知青统一绿军装武装带解放鞋的打扮,也不至于太出格。


否则搞不好要被当典型批判的。


可惜的是,她的手机跟钥匙不知道是不是被洪水冲走了,口袋里空空如也。


田雨没勉强她,只点点头叮嘱:“那你把门窗关好,我们去去就回来。”


余秋嘴里头嗯了一声,心道想得挺美的,生孩子又不是鸡生蛋,最短也要几个小时,说不定疼到天亮都生不下来。


她腹中空空如也,随手拿起个煮山芋送到嘴边。


大概是饿狠了,煮山芋吃在嘴里头居然也分外香甜。


余秋狼吞虎咽,一连干掉三个煮山芋才感觉心里头慌得不是那么厉害。她停下手想找水瓶,山芋吃多了也口渴。


可惜屋里有水的地方就是水缸,想喝水得自己烧,她却连灶膛都点不着。


余秋出门的时候告诫自己,她就是去小姑娘家讨口水喝的,其他的事情都跟她没关系。


多事都没好下场。要是自己够豁的出去,做完术前准备直接下夜班走人,那台手术,她不就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吗?


只隔壁屋子黑的,连旁边的男知青点也黑黢黢。


少年人热血沸腾,时时刻刻都充满了好奇心,一帮半大小子居然也跑去看人生孩子了。


也不怕被人打断腿。


去年她带教的一位男研究生刚从产房出来,就被产妇家属一拳打掉了牙齿,理由是竟然敢看他老婆生孩子。


后来那小哥哥去骨科深造了,从此走上康庄大道。


余秋龇牙咧嘴,转头想回知青点又没憋住,还是转了个头。


饿可以忍,渴坚决忍不了,她还是去老乡家里头叨扰一杯水吧。


她从包里头摸出手电筒,照着朝前走,走了两步看到岔道时才犯难,她也不知道到底往哪儿走。


后面响起了脚踩泥水发出的声响,有人提着马灯问:“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是知青吧。”


手电筒在杨树湾可是稀罕东西。


余秋赶紧回过头:“刚才有人找胡奶奶接生,我朋……同伴们都过去了。”


那人身上穿着蓑衣,头戴斗笠,大步往前走:“你要找他们?跟我走吧。”


天上的雨又大了些,余秋出门时没拿伞,屋里头的伞已经被同伴们都撑走了。


她缩下脑袋的时候,头上一沉,那挑着马灯走的人,将自己戴着的斗笠搁在了她头上。


“干净的,还有一段路。”


余秋赶紧扶住斗笠道谢,挪了挪手电筒的方向,替那身材高大的男子照亮脚下的路。


那人似乎笑了:“你顾好你自己就行。”


他块头大,步子大,饶是余秋素来步伐快,也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能追上对方。


雨天乡路泥泞,她走得艰难。


那人大概意识到了小知青的不容易,拉开几步之后又会略略停下,等到她追上时再迈开步伐。


如此走走停停,足足过了二十多分钟,他才在处农家小院停下。


院子门开着,这人老实不客气,连招呼也不打就往屋子去。


余秋的手电筒照亮了屋子的墙壁,微微皱眉。


这材料连泥砖都不如,完全是泥巴垒出的屋子。


她真怀疑,这场暴雨会直接泡烂了房子。


等走进屋里头,她几乎要验证自己的猜测了,因为外头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到处都是接水的盆盆罐罐,原本就狭窄的屋子简直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余秋看着恨不得把自己变成相片的知青们,下意识地挑眉:“怎么样?”


一道布帘子将泥巴屋一分为二,里头传来妇女的惨叫:“胡奶奶,救我啊。”


跟着响起个苍老的女声:“大宝妈,不是好生啊,这是饿老生。”


帘子外头站着两个小萝卜头,一个三四岁;另一个不过刚会走路的样子,抱着大的哭着喊妈妈。


那大点儿的也抹眼泪,却不敢哭出声,只拍着弟弟的背哄人。


余秋头痛,有两个孩子干嘛非得还要生第三个呢。真是嫌自己受的罪不够大。


先前跃跃欲试的两位男知青按耐不住,毛遂自荐:“让我们试试啊,我们是赤脚医生。”


余秋看着手持电筒翻《赤脚医生手册》的男知青就头痛,头回见上手术台前温习功课的医生。


胡杨拽了把自己的同伴,示意帘子外头站着的小接生员:“行了,人家好歹还接生过娃娃呢。”


自己这两位新朋友,看着真不像多有谱。


男知青不服气,将《赤脚医生手册》翻得哗哗响:“我看过书的。我还在我自己身上下过针呢。”


小接生员满脸期待:“你是大夫吗?你会开刀?娃娃歪着,下来的不是头。”


那男知青赶紧又翻书,企图书中自有黄金屋。


领着余秋进屋的青年农民皱起眉毛:“怎么不送卫生院?”


“桥垮了。”接生员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说话带着哭腔,“送不了。”


小姑娘满怀希冀地看着毛遂自荐的赤脚医生,“你们有办法吗?”


那男知青没从书上找到答案,终于歇火,悻悻地摸着鼻子退到了一边。


门帘子里头又传来惨叫,大肚子似乎疼紧了,声音凄厉。


苍老的女声安慰她:“桂枝啊,孕妇不能拿盐出门的,不然娃娃生下来就会伸手问人讨盐,先下手。”


余秋没心思听什么讨盐之类的胡话,她后背直冒凉气,胎儿先下手意味着要么就是头合并手的复合先露,要么就是横位。


哪个搞不好都会出事。


接生婆的语气也沉重:“赶紧拿盐过来擦手,看娃娃会不会自己缩回去吧。”


余秋额头上青筋直跳,忍无可忍,什么鬼话,还伸手讨盐呢。


她下意识地掀了角帘子冲进去,皱起眉毛:“要是给了娃娃盐巴,他还是不缩手呢?”


接生婆头发雪白,连背都佝偻起来了。陪在她身边的小姑娘像是被余秋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面缩。


屋子里头黑黢黢的,煤油灯只照亮床上女人惨白的脸。她头发湿透了,紧紧贴着额头跟脖颈,要不是胸口还微微起伏,看上去跟死人并无二致。


余秋沉着脸,将手电筒的光柱对准女人的下.身,旋即她忍不住摇头:“奶奶,先下来的这个是脚。”


帘子外头的田雨发出一声笑:“哈,我真是头回听说有人伸脚讨盐巴。”


这接生婆听着就是封建残留,应当破四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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