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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3)

  七零妇产圣手

句:“你这做医生的管的还挺宽啊。”


余秋满脸严肃:“你别说,必须得管宽点儿,当医生很多时候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


他们自己都调侃,医生干到后面都是侦探,最擅长循着蛛丝马迹抽丝剥茧,探明事情的真假。


何东胜还想说什么,楼下就走上对看上去像母女的病人,从他们的身边穿过。


他收了口,正要催促余秋赶紧回去睡觉,走在前头的年轻女人突然间身子一软,咕噜噜地滚下来,刚好砸在何东胜的脚上。


何队长吓了一跳,再看这女人面色惨白,已经晕了过去。


余秋赶紧大喊:“快来人啊,有人休克了。”


旁边病区立刻冲出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大家七手八脚立刻将女人抬上了推床。


先前给小伟哥哥抽腹水的那位值班医生伸手摸了下女人的肚子,立刻开了化验单让去拍x光片。


“赶紧抽血,开放所有静脉通路。”余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然一会儿血管瘪了,针都打不下去了。”


值班医生看了她一眼,伸手又在病人的肚子上摁了摁,然后一只手屈起来,咚咚咚的敲了一响。


“拿个注射器给我。”医生抬起手。


护士赶紧送上注射器。


他二话不说直接在肚子上进针,抽出管暗红色的血。几乎不用静置观察,余秋瞥见那血的颜色都能断定那是不凝血。


腹腔里头抽出不凝血,代表了腹腔内出血。至于这血从哪儿出的?就得看到底是怎么出的血。


“你儿媳妇之前有没有撞到肚子?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医院的呀?”


“没有啊。”患者的婆婆急得不得了,“她就是今天胃疼,一直忍着不想来看大夫。我看这样不行,就让她去厂里头的医务室。医务室大夫说处理不了,叫我们上县医院来了。大夫,你们给看看,我儿媳妇怎么痛昏过去了呀?情况严重不?”


值班医生忙得够呛,不停地下口头医嘱招呼护士执行,压根就没空搭理这位婆婆。


余秋只好在边上做医患沟通:“这可说不来。婶婶,你也看到了,我们刚才从你媳妇的肚子里头抽了血出来。这人正常的肚子里头都没血,血在血管中。现在有血就说明里头有血管破了,到底是哪儿的血管说不清楚。比方说受了外伤,肝脾破裂了会出血。再比方说怀孕的人,娃娃没有长在该长的地方,把输卵管给撑破了也会大出血。”


那婆婆吓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道:“我儿媳妇今儿在家真的好好的,没磕着碰着了啊。我儿子都两年没着家了,她上哪儿怀孕了?”


余秋也没办法给出肯定的回答:“这个说不清楚,也有人天生血管发育有问题,一不小心就破了。”


四条静脉通路都开放了,水挂上去之后,护士亲自推着病人去拍片子。


余秋下意识地跟上,被值班医生一把拽住:“行了,正好给我跑趟腿,把血跟小便全送去化验。”


这病人家里头就一个婆婆,现在除了实习的赤脚大夫之外,值班医生实在找不出多余的人手帮忙干活。


余秋顾不上嫌弃标本腌臜,抓起来就检验科方向跑。


检验科的值班技师看到申请单上画着的惊叹号,立刻接手标本开始试验。


余秋看技师在查血,忍不住小声催促:“老师,能不能看看她有没有怀孕?”


那技师放下手中的滴管,又拿出另一块玻璃板,开始从小便杯中吸取尿液,一边做她还一边招呼身边的年轻人:“来看清楚,尿液、抗血清、乳胶抗原,三者的滴数一定要一致,必须要让尿液跟抗血清充分混合以后再加入乳胶抗原,不然到时候阴阳难辨。”


余秋都快晕过去了,她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没有试纸吗?”


值班技师满脸茫然:“什么试纸?”


余秋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敏从楼梯口跑过来,大声喊她的名字:“余秋快点儿,龚老师说带我们上台。那人肚子里头好多血。”


余秋也来不及等这个乳胶凝集抗抑制试验的结果,只拿着血常规跟血型报告单就匆忙跟着上手术台。


现在诊断不明确,患者是以腹腔出血待查为初步诊断上台开的腹腔探查术。


妇产科的主任就住在医院的平房里,听到要开刀的消息,头发花白的老人直接从家里赶过来。


她见到余秋跟陈敏,只来得及点点头,低声问了句:“会刷手吗?”


余秋赶紧点头:“我刷过。”


妇产科主任没再说什么,只让余秋带着陈敏好好刷手,一定要做好无菌保障。


说着她又招呼手术室的护士,“再打包手术衣,我们这两位医生也要上台的。”


陈敏激动得不行,她下意识地挺起了胸膛,难言的自豪感在她心中流淌。


余秋不得不开口低声提醒了她一句:“手不要超过这个范围,先穿衣服再戴手套。”


尽管这样,陈敏浑身的鲜血还是一个劲儿往脑袋涌。


结果她人刚上台,值班医生龚大夫刚切开患者的肚子,鲜血汹涌而出,陈敏就直接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妈呀,这倒霉孩子晕台了。


护士见怪不怪,哪年都会在手术台上倒下几个实习生。以为开刀这活儿是谁都能做的吗?最起码的站上台不能直接倒下啊。


巡回护士直接拖着陈敏去手术间外面的过道上坐着。不用特别处理,让这姑娘吹吹风就好了。


患者肚子里头全是血,医生足足舀出来几大盆。


等到看清她输卵管上的破洞,又挤出了白白的孕囊,不用等检验科的化验结果了,直接术中明确诊断:输卵管妊娠破裂,失血性休克。


龚大夫轻声念了一句:“她丈夫两年没回来了。”


余秋默默,干医生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千万不要盲目相信患者以及家属的说法。


什么绝对没有性.生活史,什么很久没有性.生活了,这种话听听就行,还得自己去检查。


她以前值班的时候碰到过位姑娘宫外孕大出血上手术台抢救,好不容易才捡回来一条小命。


术后再追问病史,患者仍旧坚持一口咬定自己绝对没有性生活史,还反而抓着手术医生不放,说如果她的□□破了肯定是医生手术过程当中给她捅破的。


至于为什么会自然受孕?当然不是因为她怀了耶稣,而是她去游泳池游泳,精.子钻到了她的体内。


于是这位神奇的姑娘直接成为了手术室的一个梗,游泳怀孕,果然富有创造力。


手术台上的医生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伦理问题,她们现在需要的是血。患者大量出血,必须得有充足的血赶紧输入她体内,否则她会死。


但是现在医院拿不出b型血来,因为前一个外科病人将血用完了。


台下护士也很着急:“院长在动员大家献血呢,但是找不到b型血的人。”


“自体血回输吧。”一直充当二助的余秋抬起头,“等血过来她撑不住。”


血液传播疾病实在太多了,这种紧急从人体内抽了血就拿过来输血的行为,比用纱布过滤自体血回输风险更高。


妇产科主任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你知道自体血回输?”


“知道。”余秋平视主任,“我给个大肚子输过,她子宮破裂,产后大出血,后来活过来了。”


这个时候她不想藏着掖着,她想让妇产科主任尽快接受她的处理方案,因为这个病人真的耽误不起。


妇产科主任立刻吩咐护士:“上肝素跟纱布。”


过滤后的腹腔出血重新回归患者体内。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她原本苍白的脸渐渐恢复了红润。


陈敏总算醒过来了,她小心翼翼地摸着手术间的门跑进来看。


患者的左侧输卵管已经被切除,值班医生正带着余秋关腹。事实上,龚大夫怀疑对面的这个赤脚大夫压根不需要自己指点。


她连剖腹产都能自己上,何况是一台宫外孕手术?


陈敏发出感慨:“好神奇啊,你们看她的脸,一下子就活过来了。”


她带着孩子气的说法逗乐了手术间里头的人。


妇产科主任都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好好学习,将来做个好大夫,当医生就是救死扶伤。”


余秋笑着缝完了最后一针,然后消毒伤口贴上纱布再掀了手术单,自己脱手术衣跟手套下台。


临出门之前,正在开医嘱的妇产科主任喊住了余秋:“不要跟她家属说任何话。要是她婆婆问起来了,你就说她肚子里头有个血管破了所以出了很多血。”


陈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失声惊呼:“为什么呀?她明明就是宫外孕啊。”


刚才护士们都议论着呢。


主任端正的颜色,满脸严肃地看着两个赤脚大夫:“病情对于病人来说是他们的个人隐私。到底要不要告诉家属以及怎样告诉家属都由他们自行决定。我们当医生的不要越俎代庖。我们无权替病人做这个主。”


※※※※※※※※※※※※※※※※※※※※


下面资料来自于《妇产科学》


妊娠试验


妊娠后胚胎的绒毛滋养层细胞产生大量绒毛膜促性腺激素(hcg),该激素存在于孕妇□□中,通过检测血、尿标本中hcg,可作为早孕的辅助诊断。


(1)雄蟾蜍妊娠试验成熟雄蟾蜍的经.子存在于高丸中,当交.配或注射hcg后可有精子排出。如将孕妇尿液注入雄蟾蜍体内,而在其尿中发现经子,即为妊娠试验阳性。此法现少采用。


(2)乳胶凝集抑制试验根据免疫学凝集抑制试验原理,先用hcg免疫家兔,制成抗血清。孕妇尿中含hcg(抗原),能与抗血清中的抗体结合,如再加入吸附hcg乳胶颗粒,由于抗体已被结合,就不会与乳胶颗粒再发生凝集反应。非孕妇尿中无hcg加入抗血清后不产生反应。加入乳胶颗粒后,其与抗体即结合,肉眼可见乳胶颗粒凝集。方法(图21):用有试验池的玻片,先向池中滴入尿液及血清各一滴,左右摇晃1~2分钟使之混匀,然后加入乳胶颗粒一滴,再摇2~3分钟使三者充分混合5分钟后观察结果,出现均匀一致的凝集小颗粒者为妊娠反应阴性。


(3)放射性免疫测定法(ria)是70年代开始采用的超微量检测hcg的方法。利用放射同位素特点与免疫学原理互相结合,具有特异性强、敏感度高(10ng/ml)的优点。用同位素标记hcg,一定量的标记hcg与各种不同量的非标记hcg和一定浓度的特异性hcg抗体相互作用,其反应遵照质量作用定律,标记的hcg与非标记hcg竞争hcg抗体结合部位,产生不同的结合率。根据所得到的结合率在标准曲线上找出相应的hcg量,可得出精确的hcg量。尤其是β-hcg放射免疫法应用,避免了与lh间的交叉反应,使此法更为精确。


(4)酶免疫测定法(ela)是80年代以来开始应用的超微量检测hcg的方法。其原理是利用酶促反应的放大作用,显示抗原抗体反应。其特异性强,灵敏度高。目前较常采用的定性或半定量检测血、尿中hcg的单克隆酶免疫分析法,又称固相酶联免疫吸附法(elisa)。


太阳灶装到医院来(捉虫)


出手术室的时候, 陈敏还在小心翼翼地跟余秋咬耳朵:“那我们这不是在骗人吗?”


“不是所有的人都想知道真相。”余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我们管看病, 但不要管别人的家务事。”


其实并非所有遭受欺骗背叛的人都渴望知道真相,尤其是被人直接逼到面前, 非要告诉他们真相。


因为他们会难堪,他们会羞恼,他们会不知所措。


就好像你非得当着某个戴绿帽子的人面前大声嚷嚷, 逼着对方听他们的另一半出轨了。


那在那一个瞬间, 他们恨的绝对不是出轨的另一半,而是咄咄逼人的你。


他们不需要有人将他们直接丢在难堪的境地当中。


到底要怎么处理他们的家务事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况且就这个病人而言, 宫外孕真的只是她本人的错吗?丈夫有两年的时间都没有回过家,她就不是个正常女人吗?她难道就没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吗?


真正需要反思的也许是长期两地分居的状态。人有社会性也有生物本能,一味的压制人的本能要求拔高道德修养并没有什么意义。


甚至还会像程朱理学强调的存天理灭人欲一样荒谬可笑,提出的人自己都做不到。


陈敏并不能理解余秋话里头的意思, 但她也不敢忤逆妇产科主任。


谢天谢地,患者的婆婆已经跟着手术床一并回了病房, 谁也没有拉着陈敏追问她到底为什么要开刀。


余秋走到手术间门口的时候, 呼吸着外面清新的空气,她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


老实说, 即使泡惯了手术台, 她仍然不喜欢闻浓郁的血腥味。


何东胜见她出来, 赶紧站起身:“怎么样, 情况还好?”


“还行吧, 人醒过来了。后面就是看小便的情况。”余秋忧心忡忡, 这种大出血的病人最怕肾灌注损伤。


何东胜点点头:“能先保住命再说。”


“你怎么在这儿啊?赶紧回去睡觉吧。”余秋催促他走,感觉这家伙实在是自己给自己找虐受。


他又不上台开刀的,守在手术室外头做什么?


何东胜点头:“行,既然没事了,我就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着,他挥挥手,自顾自下楼去。


陈敏两只眼睛灵活地转来转去,大有深意地盯着余秋:“人家是不放心你吧?一直在外面等着呢。”


余秋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很想告诉她,女孩子千万不要随便自作多情,否则分分钟就会打脸。


手术室的护士出来了,手里头抓着个杯子,里头散发出浓浓的麦乳精香气。


她看到余秋就开口问:“哎,刚才坐在这儿的小伙子呢?他去哪儿啦?这才抽了400毫升的血,我都没来得及给他拿吃的。”


今儿晚上县医院跟邪门了似的,手术间居然没停过。巡回护士只有一个人,她在三个手术间来回忙碌,真是恨不得自己变成哪吒,会三头六臂。


余秋摇摇头,老实回答:“他走了。”


“嘿,这小伙子也真是的。我都说了会给他拿吃的。”护士无奈,直接将杯子塞给余秋,又递上两个玉米棒子,“行了,便宜你俩了。”


陈敏嘴里头啃着玉米棒子,无比泄气:“原来他献血了呀,我还以为他等你呢。”


“他等我干嘛呀?”余秋喝了口麦乳精,感觉这玩意儿虽然没啥营养,但的确好喝。


陈敏咀嚼着嘴里头的嫩玉米,开始犯愁:“咱们把这些吃了,他会不会犯晕啊?”


余秋反问她:“那你吃不吃?”


“吃。”陈敏老老实实地回答。


她没献过血,也不知道献血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既然手术室的护士都没有坚持把人找回来,那应该没什么大不了吧。


陈敏立刻找到了解决办法:“说不定他已经回去睡下了,不吃东西会坏掉的。明天我请他吃早饭。”


余秋“嗯”了一声:“要有鸡蛋的话就给他吧。”


两人回到病区,正拿着病历进办公室的主任朝她俩点点头,已经示意桌子上的红鸡蛋:“吃两个鸡蛋再睡吧。”


她们上台的时候,产房生了个胖小子。家属送了几个红鸡蛋过来,助产士给医生跟护士站都分了,连余秋跟陈敏这两个小孩都没落下。


“吃吧。”主任抬起头,冲她俩温和地笑,“红鸡蛋是熟的,不吃也会放坏的。”


余秋跟陈敏对视一眼,赶紧道谢,拿着红鸡蛋往值班室的方向走。


门关上了以后,陈敏才悄悄地跟余秋咬耳朵:“天呐,居然还有鸡蛋吃。”


余秋看了眼窗外的月色,点点头催促陈敏:“你先洗澡吧,我去宿舍拿件衣服。”


现在的手术室可没有空调冷气,陈敏虽然没有开刀,但同样一身黏腻的臭汗。


她点点头道:“那你路上小心啊。”


余秋随手将鸡蛋揣进口袋中,又拎起了自己的黄挎包:“知道了,你洗完澡我就回来了。”


她穿过小门,急匆匆地往卫校宿舍走。


郑卫红等人正拿着盆往厕所方向去冲澡,见到余秋,他们就喊:“小秋大夫,你怎么还不回去啊?”


“我找一下何队长,有点事情要说。”


郑卫红努嘴示意宿舍方向:“囔,已经躺下了。”


余秋赶紧敲门进去。


何东胜打着赤膊从床上坐起身,略有些尴尬地往身上套汗衫:“有什么急事呀?大晚上的,干嘛不明天说?”


余秋从口袋里头摸出的红鸡蛋,又从挎包当中摸出那包南瓜子跟一小罐子麦乳精,最后那项还是她离开红星公社的时候,郝红梅硬塞给她的。


“吃吧。”余秋一言难尽地看着何东胜,“你献了血怎么不说一声?”


何东胜咧嘴笑:“又不值当个事情,我这么大个人,还怕抽两管血吗?”


“行了吧,赶紧吃你的。”余秋皱眉,“你这两天注意营养休息,别到时候直接晕过去。”


谁说献血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的,她自己本人总共献过两回血,每次都晕晕乎乎的,被导师轰回宿舍躺半天。


再说这个时代的人很可能没数,《活着》里头,医院为了救县长女人的命,直接抽干了有庆的血,把人命都抽没了。


余秋的医生架子一摆起来,何东胜都磨不过她。


余秋愣是盯着人把鸡蛋吃完,又嗑了十几颗南瓜子,还泡了杯麦乳精喝下去,这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告辞:“好了,我回去了,你好好睡一觉。”


何东胜也跟着起来:“我送送你吧。”


余秋毫不犹豫地挥挥手:“行了,躺着你的,我多大的人了?”


何东胜哭笑不得:“15岁的小孩,好大的人哦。”


余秋囧囧有神,暗地里磨牙,小子,姐姐绝对是看在你刚献完血的面子上,才不跟你一般见识的。


第二天陈敏也没找到请何东胜吃饭的机会。


杨树湾的人一大早就离开了宿舍,余秋都没找到跟他们说话的机会。


陈敏感慨:“他们可真能拼啊,这么急。”


“不拼能怎么办?”余秋叹气,“不干活就没饭吃,都是被逼的。”


这家伙也太不像话了,仗着年纪轻,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等到年纪大了,有他吃亏的日子在后头呢。


中午吃过饭,余秋等人准备上急诊的时候,医院大楼前头就围着一圈人。


何东胜正站在人群中央,朝大家伙儿比划:“以后每天上午10:00这锅汤开始烧着,到下午2:00停下来。这中间,谁要是想煮饭,就把米面、山芋、玉米什么的放进布袋里头,丢下锅去烧。等煮熟了自己捞起来吃。”


旁边带着白帽子,穿着白大褂的厨师表情严肃:“我跟你们说啊,谁要是布袋子脏兮兮的就下锅叫我们给瞧见了,以后还是自己带柴火煮饭。”


李伟民看着热闹,立刻挤进人群当中去。余秋他们跟在后面,也顺利看到了何东胜面前的东西。


呵,这家伙动作真快,居然已经摆上了太阳能灶。阳光底下,锅面上贴着的铝箔熠熠生辉,锅旁边还围着一圈木架子,防止有人靠近的时候烫伤。


支架上摆着的锅已经散发出热气,侯向群深深地吸了一口,骂了句:“狗日的,你瞒着老子偷偷吃肉。”


可不是,弥漫在空气当中的是浓郁的肉香,这在严重缺少油水的70年代,香得简直人要了人的命。


“骨头汤,一丁点儿肉都没有。”何东胜大大方方地掀开了锅盖,示意大家看,“我哪儿来的肉票啊。”


可光有泛着油光的骨头汤就已经足够让众人欣喜若狂。


猪身上的小骨头基本上都被菜场师傅搭着肉卖出去了,不买骨头不行,除非你不打算买肉。


但是大骨头的确没市场,想搭也搭不出去。城里头的居民每个月也就一斤肉票,你让人家全买了骨头,人家能跟你拼命。


所以这大骨头基本上是被吃不上肉的人家托关系要走。还不是每家每户都想要,因为骨头不比肉皮,肉皮切成丁放在饭里头可以蒸熟了吃。


熬骨头汤却要废柴火,跟着米饭一块儿是绝对没办法煮出味道来的。


老百姓肚子里头缺油水,但同时炉子里头的煤也永远不够烧啊。


何东胜从菜场讨来了剩下的骨头,用着不烧柴的太阳灶,实实在在地炖上两个小时,这香味儿能不勾人魂吗?


侯向群丝毫不掩饰自己垂涎三尺的馋态,直接冲何东胜嚷嚷:“狗日的,你早点说呀,早点说的话,老子就是骨头汤都能干下三大碗饭。”


“你干下三大碗饭的话,旁人吃什么呀?”大师傅没好气,“这个锅就给家里头来不及送柴火的人家用。自家能送上饭的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大家伙儿都不容易。”


围观的人群里头发出喊声:“晓得勒,布袋饭没滋没味的,哪个稀罕吃哦。说刮风下雨不出太阳,看这个锅怎么烧?”


旁边立刻有人揶揄:“你不要过来煮啊,我们可都看着呢。刮风下雨就烧柴火呗,这么大的人了,这点事情不会做?”


小伟呆呆地看着炉灶上的锅,突然间反应过来似的扭头就跑。他得赶紧把自己跟哥哥的山芋干煮上,他们不能老是吃大夫的饭。


“行了,今天别吃山芋干了。”何东胜拿笊篱从骨头汤里头捞出个袋子,略微沥了沥水,然后示意小伟拎着布袋头子,“吃吧,明儿再煮山芋干。”


余秋眼皮子直跳,她想说其实小伟他哥哥作为一个已经肝硬化失代偿期的病人,其实真的不适合用骨头汤煮饭吃。


就是摄入脂肪,他也更加适合吃含不饱和脂肪酸的植物油为好。就连蛋黄跟鲫鱼这种胆固醇含量高的食物,他都最好不要沾。


余秋再看看骨头汤上泛着的油花,头痛地捏捏太阳穴。算了,总比什么都不吃直接饿死了强。


反正这锅骨头汤也没多少油水。


何东胜冲她笑:“怎么样?我这说话算话吧。”


余秋压低声音道:“你管好你自己成不?让你好好休息来着呢。”


弄个太阳灶也就算了,怎么还费尽心思的搞什么骨头汤?


今儿有了骨头汤,是不是以后都得有?那还得专门安排个人手过来送骨头。


还有着太阳灶,也得额外安排个人过来看着,不然锅里头的水烧干了,锅被烧坏了怎么办?


何东胜笑容可掬,露出口白牙,直接指着小伟道:“就小伟看着呗。等烧完了,小伟去找魏师傅,到时候再把锅拿下来。”


戴着高帽子的魏师傅点点头:“这不费个事情的,我看蛮好。”


侯向群围着太阳灶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嘴里头狗日的就没断过。这家伙的口头禅可真是要人命。


他梗着脖子骂何东胜:“你怎么不给我们家也装一个呀。你老实交代,到底有什么企图?”


何东胜就是笑:“我能用什么企图呀?我可不敢颠覆共.产主义,我就是我们杨树湾种田没肥料,想拖了各个病房的垃圾回去沤肥。”


众人立刻发出了长长的“哦——”,感觉总算真相大白了。就说嘛,无利不起早,这人折腾个东西过来总归有所求。


立刻就有人拍着胸口保证:“这个没关系,只要你们上门收,我们就全给。”


余秋按了按太阳穴,面带不豫地打量着何东胜。她总怀疑这位年轻的生产队长另有所图。


医院能有多少住院病人啊?住院又不比居民住家,到底能产生多少垃圾?


他天天还折腾付骨头架子过来,直接叫船上的人煮了汤泡饭不好吗?


还有这个侯向群,简直就是个捧哏,跟何东胜一唱一和的,完全可以敲着铜锣上台唱大戏了。


何东胜就是笑:“那麻烦大家伙儿了,等我们的地种肥了,我一定请大家尝尝我们的山芋跟玉米啊。”


旁边人喊起来:“你给我们尝尝花生跟芝麻才是真的。”


何东胜笑的一副好脾气模样:“一定一定,明年一定种花生跟芝麻。”


众人嘴里头发出嘘声,起哄走了。


余秋摇摇头,也拉着满心好奇的陈敏往医院大楼方向去。


何东胜赶紧在后面喊:“我马上吃过饭就睡觉去。”


结果小秋大夫只给他看后脑勺。


生产队长拍着脑袋,感觉自己好像惹毛了小赤脚医生。就跟那次他们没去打破伤风针一样,她发了好大的火。


哎哟,这娃娃年纪不大脾气不小,板起脸来可真叫人头痛。


陈敏兴致勃勃:“你们这个生产队长可真有意思,居然还能这样。天呐,你们杨树湾都用上太阳灶了。我们都被比下去了。”


“其实杨树湾不是最适合用太阳灶的地方。”余秋笑了笑,“这儿一年差不多有1/3的时间都在下雨啊。”


“那也有200多天出太阳!”陈敏长吁短叹,“这能省多少柴火呀?真希望全县都用起来。到时候省下来的煤炭就能支援国家工业建设。”


余秋眼皮子跳了跳,十分怀疑何东胜的招是埋在这儿的。他该不会想卖太阳灶吧?


应该不可以,现在不让搞商业呀。老百姓连买两把豇豆都必须得去国营菜场。


两人行到急诊门口时,周医生就招呼人赶紧去示教室。众人进房间一看,顿时惊呆了。两个大箱子里头放了一堆洗好晒干折叠整齐的白大褂。


周大夫也不看尺寸,逮着一个人头就发一件。


轮到侯向群的时候,他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上对方的脑门子:“狗日的,你再张口闭口的狗日的,不许穿这身白大褂。”


屋子里头的人都笑了起来。


周大夫端正了颜色,满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学生们:“穿上这件衣服,脑袋瓜子里头就要有意识,你们是大夫,可不能瞎胡闹。”


余秋扣扣子的手停了一下,她突然间想起在省人医工作时,大家常常说笑的话。


嗯,知道了,万一要跟别人打架,先脱了白大褂。


穿上白大褂到底不一样,余秋跟陈敏刚出示教室的门,就叫护士抓了壮丁:“快点快点,把她推去妇产科,要生了。”


俩姑娘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地直接一人在前,一人在后,连推带拖把人往产科送。


一路跑,陈敏还一路喊:“你预产期是哪天啊?”


“啥子预产期啊?”大肚子的丈夫也满头大汗,只会跟着吼,“我老婆要生了。”


得,别问了,问了也白问,估计现在的人除非是有固定单位,否则好像基本上都没多少产检意识。


两人连奔带跑,刚把人拖上妇产科病区放进产房里头,都没来得及上接生床,孩子的头就冒出来了。


助产士急得大喊:“别用劲别用劲。”


结果那小孩跟受了鼓励似的,一听喊声更来劲,迫不及待地就跑出来了。


陈敏茫然地瞪大了眼睛:“这就是接生啊?”


助产士也满脸囧,赶紧开始善后工作。又是给生下来的小家伙断脐,又是免出胎盘,又是检查产妇的宮颈跟会荫。


结果一切顺利地不像话,胎盘娩出顺利,宮颈毫无裂伤,就连会荫都只蹭破了点儿皮,直接拿棉球压了压就止住了血,缝都不用缝。


进产房后15分钟,整个分娩工程就结束了。


余秋忍不住叹气,要是个个都生得这么顺利的话,产科简直可以天天挂着鞭炮在外头放,笑都要笑死了。


陈敏没有得到完整的接生实践机会,只能怀着颗惆怅的心往产房门外走。


两人还没有出病区呢,就有个中年女人指着她俩道:“对对对,昨儿就是她俩给开刀的。小芬的情况,大夫肯定最熟悉。”


余秋跟陈敏下意识地抬起头,在看清那位程芬丈夫身上穿着的绿军装时,两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妈呀,这军装可不是大家平常当时髦穿在身上的那种,而是正儿八经的军人制服。


难怪两年不着家呢,原来是当兵的。


兵哥哥倒是挺和气,满脸恳切地盯着两个小大夫:“医生,麻烦你们给说说,我爱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陈敏还没说话,后腰被余秋狠狠地掐了一把,疼得她差点儿直接咬到自己的舌头。


小姑娘满脸委屈,这是干啥呢。


余秋看也不看她,只对着病人家属微笑:“你爱人肚子里头有根血管破了,出了好多的血。我们都怕她熬不过了,感谢伟大的领袖保佑,她终于撑了过来。”


来了娃娃兵(捉虫)


走出妇产科大门, 缓缓下了楼梯。一直到科里头的人再也看不到她们, 俩姑娘立刻拔腿夺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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