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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51)

  七零妇产圣手

绒花加工厂, 说是加工厂, 其实就是一间空置的仓库,距离卫生院大约50多米远。


仓库大约六七十个平方, 一头堆着如山的碎布头子, 十来个女病人在小山前头挑拣;一头坐着剩下的10来个病人,手上抓着挑拣好的碎布头。


江县人的绒花可没有古代贡品那么复杂,更加不会用上孔雀翎这样的稀罕物,也不用染色的丝绸, 而是用绒布。


绒布看着立体厚实,有种丰盈感, 做成窗帘制成衣裳, 看着就自带富贵荣华的气息。


绒布做成的头花,扎在大姑娘小媳妇的头发尖, 老远瞧着也是勃勃生气。


廖主任发动精神病人们做绒花, 自然不会给大批的绒布。


现在用布也紧张,没看到供销社的布头子都可以让人打破头吗。


她们能够使用的原材料,就是窗帘厂、被单厂、手套厂、服装厂剪下来的布头。


要将这些布头加工成绒花,首先要细细的挑拣出合用的碎布料,然后就要发挥制造者的聪明才智,如何用不规整的有限的布料, 制作成美丽的头花。


“主席指定的接班人”天生对于美有着过人的敏感。她在这上头栽了跟头, 犯了资产阶级作风的错误, 以至于最终失去了自由。但同时, 她的敏锐也让她的手格外的巧。


同样是一团毛线两根针, 她就能够打出比别人更精巧的花色。


同样是一堆瞧着乱七八糟的碎布头,经过她的手一加工,头花就显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这个活儿显然需要动脑袋瓜子,恢复情况比较好、手比较灵巧的几位女病人就跟着她制作绒花。


不多时功夫,她们旁边的箩筐里头,就多出了几朵色泽鲜艳的绒花。明明是寒冬腊月寸草不生的仓库,太阳光一照,竟然显出了姹紫嫣红的味道。


廖主任腆着肚子,在仓库里头走来走去,十分自得的模样。


看看,这才是抓革命促生产,精神病人怎么了?精神病人也要参加社会主义大生产。


他美滋滋地摸着下巴,跟刘主任吹嘘:“你们就是不能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一点儿也不关心受苦受难的妇女同胞们。


他们为什么会疯啊?就是被无耻的林飚□□集团迫害的,所以才被逼疯了。


现在,林飚的恶毒面目已经被我们揭露了,□□集团的余孽还想再迫害他们,你们怎么可以听之任之?一定要想办法解救他们啊。”


余秋听了差点儿没摔倒,阿弥陀佛。幸亏青崖子精神病院不归江县管,否则廖主任岂不是打算来一出飞越疯人院?


这个脑袋瓜子不清白的家伙!


余秋阴沉着脸,像颗炮弹似的冲到前头。


廖主任尚未意识到危险的存在,还在牛皮哄哄地跟刘主任吹嘘:“你也不想想,多好的大姑娘小媳妇,你们红星公社就没人打光棍?好好劳动,挣上了工分,那就是顶呱呱的媳妇人选。当初王胡子八千湘女上天山,你这是人家给你送上门,你都不知道好好招呼。”


余秋这回可真是出离愤怒了,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打着主意压榨劳动力也就算了,居然连人家的人都惦记上了!这是打算拐卖人口?


廖主任瞧见了脸挂的老长的赤脚医生,居然眼瘸地丁点儿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还得意地跟人家炫耀:“怎么样,瞧瞧这才是社会主义大生产。”


他可讲良心的很,当初要没这些半边天们,他老婆也没办法把他从精神病院带出来。


现在他好了,要回归工作岗位,为社会主义事业建设发光发力。


这些半边天也好了,当然不能再重新关回精神病院,同样也要为社会主义大厦添砖添瓦啊。


余秋因为太过于气愤,她对着廖主任,甚至连指责的话都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始。有他这么报恩的吗?这些女同胞们是倒了八辈子血,救了他这么个家伙的命!


刘主任倒是比廖主任有眼力劲儿,已经瞧出来气势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小秋大夫啊,我看她们恢复的都不错。”


余秋真是连公社革委会主任一并恨上,好歹这儿是红星公社的地头,岂能由着廖主任这个狐假虎威的家伙放肆,充当什么钦差大臣。


余秋阴沉着脸:“你们这是还打算给她们介绍婆家了?”


“那当然。”廖主任得意的简直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宣扬自己的丰功伟绩,“这成了家养了娃,有家有口有滋有味的,日子过得才舒坦啊。”


余秋压不住火气:“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她们的情况不一样?”


贸贸然想当然,到时候造成的家庭悲剧要怎么办!


“小秋。”穆教授从仓库后门进来,朝愤怒的赤脚医生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余秋狠狠瞪了两位领导,头一扭,大踏步地朝穆教授走过去。


实在不行就只能转移病人恢复观察地点了,反正刀已经开完了,后续观察治疗工作转移到工人医院也行。


穆教授握住了余秋的手,质疑她看正埋头苦干的女病人们:“她们的手是不是很巧啊?”


余秋点点头。


法国哲学家福柯说过,精神病不是一种自然现象,而是文明的产物。他认为人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关于疯癫的知识都是理性的偏见。


穆教授慢条斯理道:“假如我们不知道她们既往的病史,那你能否判断出来,她们曾经被诊断为精神病?”


余秋摇摇头,言辞谨慎:“没有人能够在10分钟内诊断出精神疾病。”


穆教授笑了:“其实他们当中,起码有一半以上的人情况应该跟吴二妮差不多。既然吴二妮都已经出院回家了,那她们也可以开始正常人的生活。”


余秋忍不住焦灼:“可是她们的情况不一样啊。吴二妮有家里人照顾,万一病情有什么反复,也好及时送到医院来。她们不同。”


让恢复期的病人处于没有安全保障的情况下进行劳动,很可能存在巨大的风险。


穆教授指着人群中央的那位“主席的接班人”,笑着问余秋:“她现在是不是看上去很好?”


余秋没办法否认这件事,实际上,这些病人看上去气色都不错。


对于她们而言,也许脱离单调枯燥的医院环境,来到一个崭新的地方,就已经是一种愉悦的享受。


她们的反应普遍比正常人显得迟钝一些,可做事的时候又显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认真。


穆教授看着这群忙忙碌碌的病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是精神病专科的医生,对于这方面知之甚少。不过我赞同我们医院神经内科专家的看法。


他们认为精神病人应当进行适当的运动劳作。这样子可以鼓励他们与他人进行交往,并且锻炼肢体的灵活性,防止功能退化;而且在劳动的过程中,他们可以获得存在感与被需要感,这对于他们来讲很重要。


我们作为医生,除了治病以外,还要想办法尽可能让病人尽快融入社会。毕竟治病的目的是为了让病人恢复健康,重新进行正常的学习生活。


你看,她们进行这些简单的手工作业,对她们来说是良性刺激。”


余秋没办法反驳穆教授的话,她冷静下来也能够理解作业疗法的意义。


有一点没错,她们总归要融入社会,开始独立生活。没有挣钱的能力,还谈什么独立生活。


但是对于廖主任打她们的主意,还想把她们许配给光棍这件事,余秋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


她把这些病人带出来,可不是为了拐卖人口。


穆教授笑了起来,她也知道那位廖主任想一出是一出的风格。


不过比起情绪激动的余秋,老教授的反应要平和多了:“其实这也不是不可以,先让她们慢慢的恢复正常人的生活,后面张罗着给他们找对象,对她们来说也是件好事。”


穆教授叹了口气:“她们没有吴二妮跟云英的福气,没家里人接她们回家。”


精神病人的一大特点就是到处乱跑,找不到回家的路。


青崖子精神病院收入的病人,除了极少部分如廖主任那样被单位扭送过来的以外,绝大部分人都是从街上捡的。


群众发现了疯子,找不到家里人,就直接由民兵押着送到精神病院。


还有一部分精神病人生病之后,家里头弄过来就断了联系,再也不伸头影子。


“这回她们治的差不多了。精神病院那边联系家属情况不容乐观。”穆教授面上浮现出忧愁,“她们不可能一直在卫生院待下去,后面治疗结束她们还得过正常人的日子呀。”


可惜即使是生理性疾病造成的精神异常被纠正后,仍旧会留下后遗症,其中重要表现就是记忆力的丧失。


很多病人恢复健康之后依然会丧失部分记忆,甚至不认识自己的亲人。


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回归原先家庭的希望,又减少了一分。


既然如此,那就重新开始新生活,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一条路走不通,那就干脆走第二条路。


廖主任得意洋洋:“我这办法好吧,看我把她们安置的多好。你可别小看了,你去供销社瞧瞧,她们做出来的绒花,卖得好的很。广大贫下中农长着眼睛呢,个顶个的有良心,以实际行动来支持精神病人重新回归社会主义大家庭。”


余秋心道得了吧,这会儿你怎么不说绒花是资产阶级虚荣心的表现?


她抿紧了嘴唇,眉头皱的死死,半晌才提出自己的要求:“你让她们干活也不是不行,但旁边必须得有人护理,要保证她们的安全。


不然万一她们自残了,这责任谁都担不起。”


“这个好办。”刘主任在旁边插话,“我在多安排些老成的女同志跟她们一起劳动,这样就是有什么不好,也能够及时处理。”


余秋眼皮子直跳,她严重怀疑刘主任之所以积极配合廖主任的奇思妙想,实际上话头子藏在这儿。


什么是老成的女同志,那必须得是闲置劳动力啊。


现在不仅是农村,城镇也有大量的闲置劳动力。工作岗位太少,上不了班就意味着挣不到钱,没钱还怎么过日子?日子都过不下去了,那肯定得出事。


眼下有30多个女病人,为了保险起见,那起码得配上同样数目的闲置劳动力一块儿制作绒花。


再发展发展,还得有人专门将边角碎料运过来,把做好的绒花送出去吧。那又能解决好几个人的就业问题。


余秋在心中翻白眼,接着提出了第二个要求:“找婆家这个事情必须先缓缓。起码得过半年以后,她们已经能够适应正常人的生活了,再谈什么找婆家。


不然我们辛辛苦苦治疗了半天,上婆家受了刺激,原本都好了的人又犯病了,那怎么办?”


廖主任觉得小赤脚医生可真是小题大做。这姑娘总得做媳妇吧,哪个不找婆家的?


余秋板下脸:“这事儿没得商量,你们不能强迫人家。”


刘主任赶紧出来打圆场:“是这么个道理,别的不说,她们这才参加社会主义生产几天啊?就急吼吼地找婆家,这话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是专门搞保媒拉纤的呢。”


廖主任悻悻地挥挥手,勉为其难地后退一步:“那就先好好搞生产再说。”


刘主任雷厉风行,当天下午就找了十几个家庭妇女过来接受培训。


脑袋瓜子生过病的人毕竟跟普通人不一样,赢球必须得给这些兼职护理员做相关培训,这样万一病人有什么状况,护理员也好给予相应的处理。


余秋下了卵.巢囊肿蒂扭转的手术,匆匆忙忙赶去仓库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了一张熟面孔,芸香。


她怀里抱着熟睡的孩子,也过来参加培训。


余秋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拉过李伟民问情况:“这怎么回事?怎么她也来了?”


且不说她现在还是哺乳期妇女,得照应儿子;就她那个婆婆,一般人也惹不起呀。


一桶咸菜要了郑大刚跟小周还有黄莺夫妻四个人的性命,女红未兵丢了只眼睛,小周的哥哥因为人身伤害被关进了大牢;偏偏始作俑者周国芳却命硬的很,竟然全身而退。


虽然公社邮局以她生活作风不正为由,开除了她的公职。可凭借周国芳能闹腾的进来,余秋相信她还能把自己的位置争取回来。


毕竟,这是个老实人吃亏的社会。邮局领导要是不能满足她的要求,她能天天睡到人家里头去,把人家搅得天翻地覆。


反正公职这回事又不用领导自己兜里头掏钱,人家何必得罪死流氓呢。


生活真是充满了讽刺。


有这么个搅屎棍在,沾上她的边,还不晓得会闹出怎样的风波呢。


李伟民惊讶:“你不晓得吗?周国芳死了啊,昨晚她跑到人家去吃白事酒,喝多了几杯,摔进河里头淹死了。”


余秋大惊失色,居然还有这种事?周国芳死了!


李伟民肯定地点头:“还有假?芸香都已经决定把周国芳的尸体捐给国家了。昨儿齐大夫连夜赶过来取的角膜呢。”


余秋感觉不可思议,这么大的事情,芸香能做得了主?


李伟民却是理所当然的模样:“她不做主谁做主?现在秦家跟周家都不许周国芳入祖坟,嫌弃她是丧门星。昨晚上,他们一起过来签的字。”


周家人将小周的不幸,全都归罪给周国芳。小周哥哥又被抓了蹲大牢,周家人怎么肯离开秦家?一直在公社没走呢。


秦家人的态度更冷硬,闻讯就放出话来,说老秦家早就休了她,她的事情跟秦家没关系。


芸香一个新媳妇被逼急了,直接放话表示要捐赠了遗体,两头居然谁都没站出来反对。


于是他们直接都签了字,将周国芳上交给了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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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桩谋杀案


余秋觉得不可思议, 主要是周国芳的杀伤力实在太强大了。


克人不克己,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无论如何瞎折腾, 都能够全身而退的主儿, 居然如此轻描淡写,就跟开玩笑似的死了。


说句不太好听的话,纵然是死,在余秋看来, 这个奇葩也要死成一部传奇呀。


李伟民嗤之以鼻:“她有啥好稀奇的,古时候补还有个皇帝摔粪坑淹死的呢。皇帝可真可怜, 都当皇帝了, 居然都没有个好厕所用。要是像咱们这样,那至于摔下去淹死啊。还是咱们社会主义好。”


余秋默默地挪开视线, 感觉这人可真能够生掰硬扯的, 时刻都能充满优越感。


余秋的目光落在芸香身上,心中感慨万千。一年多以前,这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嫁入秦家的时候,有多少人羡慕她的好运气,飞上枝头变凤凰。


谁又能想到命运这东西不可琢磨,知人知面难知心画皮画肉难画骨, 看着烈火烹油, 谁知道是个坑呢。


“也就是刘主任心软, 给她找个地方上工。”陈敏在边上叹气, “不然他们娘儿两个要靠什么活?”


她可听说了, 芸香怀孕生孩子之前在粮管所当临时工,也就是打打杂的差事。


后来生了孩子,秦家又不差一个人挣工资,她就回家专心致志的带小孩。结果家里头接二连三的出事,连最后一个能挣钱的周国芳都死了,她不想办法出来找事做,还能怎么办?


刘主任也是照顾她,所以一有地方招人干活,头一批就把她拎过来了。


李伟民在边上直摇头:“你说这周国芳去喝老酒鬼的白事酒,结果把自己喝成白事了。这不是没事存心瞎折腾吗?”


余秋瞪大了眼睛:“你说哪个老酒鬼?”


李伟民理所当然:“当然是粮站的那家啦。我跟你说,亏得他直接喝死了,不然还不晓得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呢。”


每回住院都是鸡飞狗跳,就没见过比那一家子更能折腾的。


余秋这回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不过是回了趟杨树湾,怎么感觉像是错过了三个亿。


余秋拉了拉陈敏的小辫子,觉得要批评一下小陈大夫,怎么如此之不敏锐。明明人就在公社,竟然连这么重大的消息,都没能及时掌握。


这话说的有点儿丧尽天良,可是摸着良心说,这位老爷子挂了,对于卫生院的每个人来讲,那都是重大利好的消息。


有管他一个人的时间精力,处理10个病人都绰绰有余,反正无论怎样,永远都能被挑出毛病。


陈敏茫然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妇产科的老师都没提。”


照理说人家是地头蛇,没想到还比不上李伟民这个包打听。也难怪,他成天就关心这些有的没的事情了。


李伟民要跳脚,现在的女同志怎么能信口雌黄,随意污蔑他呢?他什么时候喜欢打听是非了?


“前头我也没听说啊。”小李大夫颇为委屈,“我也是昨天晚上人家把周国芳捞起来送到卫生院的时候,才听说那老酒鬼死了。你说周国芳都淹死了,他们送来卫生院有什么用啊?简直是白费功夫。”


余秋翻白眼:“你知道什么?不送卫生院的话,你哪儿来的大体老师?”


李伟民吓得够呛,一股不妙的感觉从他心底深处升起,余秋该不会是想?


妈呀,他明明是治活人的,为什么要动死人?


余秋翻白眼,恨铁不成钢,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东西。知不知道大体老师多尊贵?2019年的国内医学院,大体老师几乎已经绝迹了,因为没有足够的尸体可以用。


他们那一届赶上了末班车,总算是7个人一具正儿八经的尸体。他们的下一届就只能看sd模拟人了。


解剖学老师觉得这样不行,一度动了动员医学院附属医院减免住院死亡患者费用,好鼓励家属捐赠遗体的心。


结果直接被院长骂得狗血淋头。


开什么国际玩笑?你敢怂恿人家捐献遗体,人家就敢怀疑医院是看中了尸体,所以前头抢救才不积极,故意让病人死的。


没看到刚谈起有没有器官捐赠的意向,病人跟家属就高度紧张,感觉医生会为了器官杀了自己。


其实捐赠遗体的前期宣传工作应该早就进行了。


任谁生了病,被医生逮着问,你死了要不要捐献遗体,谁都得崩溃呀。


李伟民还是觉得尸体太渗人,主要是最近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程度。


而且好像每一个人都能跟李秀云扯上关系。这让年轻的赤脚医生不寒而栗。


余秋瞪眼:“别胡思乱想。你也说,周国芳是大晚上的掉进水里头的。寒冬腊月深更半夜,李秀云家里头可没人帮她带孩子。”


人真是不经念叨,说曹操曹操到。


上完了培训课,余秋带着两个学生回卫生院的时候,三人迎头撞上李秀云从医院门口出来。


见到余秋,她还点点头,主动打了声招呼:“小秋大夫,你忙啊。”


余秋惊讶:“你哪儿不舒服吗?”


李秀云摇摇头:“我挺好的,这不是天冷了嘛,我让粮管所做了点儿年糕,想让公社各个单位尝尝看。要是大家伙儿觉得味道好,可以去粮管所凭票购买。小秋大夫,你也尝尝啊,我们师傅的手艺不错呢。”


余秋赶紧点头:“哎,托您的福,我好久没吃过年糕了。”


李秀云笑着寒暄了两句,冲两人点点头,自己走了。


李伟民眼睛直勾勾的,像是不敢看李秀云背影一样,小声嘟囔道:“你还说没人帮她看孩子呢。你瞧她现在就没带孩子。粮管所里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忙着拍她马屁呢,别说一个孩子,十个孩子都有人抢着带。”


余秋琢磨这两人话里头的意思:“你是说,现在粮管所的负责人是李秀云?”


嘿, 她还挺有想法的啊,居然自制年糕了。这也算是扩大了粮管所的经营范围。


“对呀。”李伟民点头,“李秀云的行政级别最高,郑大刚一死,自然就是她当负责人了。你还说郑大刚死了对她没好处呢。我看啊,她是巴不得西门庆跟潘金莲还有王婆一块儿死呢。”


余秋翻白眼:“越是这样,她越没有必要动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你想想看啊,周国芳要是活着,又没了公职,以后她是不是穿衣吃饭都艰难?她可不得求着李秀云。”


陈敏赞同的点头:“死了才叫便宜她呢。那个痛快劲儿,可远胜过直接一刀把人给咔嚓掉了。猫捉到老鼠都不一口把老鼠吞下肚子呢,还要戏耍老鼠许久来愉悦自己。”


李伟民只觉得脊背生寒,现在的女同志一个比一个可怕,听听她们一个个都在说什么。


李伟民的耳边响起廖主任的声音。


县革委会主任不知道怎么又转到卫生院来了,他正在批评刘主任工作不到位:“你们工作是怎么做的?照看孩子,是广大妇女同胞参加社会主义建设的绊脚石。为什么不搞育红班托儿所?我看就是你们工作不到位,思想不积极,缺乏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居然还让妇女抱着奶娃娃参加劳动。”


余秋跟陈敏对视一眼,全都识相地拉着李伟民退到边上。


瞧瞧这高调唱的,活像前头几年,红星公社不是在江县革委会的领导下一样。


刘主任却态度诚恳:“您说的是,其实前头我们红星公社也搞过托儿所,最多的时候收了3000来个娃娃呢。


这不是后来林飚搞破坏,非得说什么托儿所这一套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不让保育员教娃娃们念书也不许带着娃娃们玩,就连吃过饭擦擦嘴巴漱漱口,都要拉出去劈斗,这托儿所不就办不下去了嘛。”


廖主任瞪眼:“别把责任都推到林飚反革命集团身上,现在是1972年了,反革命集团的余孽都被打倒了,你们的工作却还没有跟上。”


余秋槽多无口,感觉自她穿越以后,最倒霉的人就是林飚,妥妥的万能锅,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往他头上扣。


刘主任立刻回过头,大声呵斥公社革委会的人:“听到了没有?托儿所跟育红班搞起来,必须得解放广大妇女同胞,让她们投入到社会主义大生产中去。”


他说得慷慨激昂,可惜社员同志思想觉悟不太高,居然有排队挂号的病人家属提出异议:“那也没几个娃娃,家里头都有人带着呢。主任,你还是想想怎么给咱们找活干吧。没得活计,家里头揭不开锅啊。你们做绒花也摊不上我。”


眼看廖主任要吹胡子瞪眼,刘主任赶紧往回找话:“这托儿所跟育红班要办,你家娃娃不需要,人家娃娃要的呀。可这合作社也要办,多办几个,什么草帽厂、箩筐厂啊,厂子多了,自然就有活计做。”


不想廖主任虽然存了跟人较劲的心,却极有原则性。


他立刻板起脸来:“那可不行,以粮为纲,要分清主业跟副业,不能为了工副业耽误了农业生产。你们要有大局意识,可不能只看着眼前的蝇头小利。”


先前问话的那妇女还想反驳,旁边人赶紧拉住她,朝她摇头,示意可千万不能得罪领导。


廖主任还在苦口婆心:“你们不能忽略了根本问题。都跑去搞工副业了,哪个来从事农业生产?你们不能跟精神病人比,她们是原本就没事情做的人。人家想种地,也要有地给人家弄啊。”


余秋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廖主任的逻辑了,就没见过比他更加拧巴的人。


她不想搭理廖主,廖主任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县格委会的当家人直接指着余秋:“你问问小秋大夫,看看人家杨树湾大队是怎么做的。没有土地,那就把菜跟粮食种在水里头。你们弄个大水缸,直接摆在房前屋后,也可以种菜嘛。”


余秋扭过头去,彻底不想看廖主任。她努力让自己的话听上去不是那么的硬邦邦,不过估计效果渺茫:“不行,缸的面积太小,是死水,植物的根容易缺氧的。”


廖主任还想说什么,已经有病人家属过来找余秋,硬是没给领导开口的机会。


找过来的家属是位愁眉苦脸的母亲,她想给孩子办出院手续。


余秋对她家孩子有印象,皱着眉毛提出反对意见:“你家娃娃可不是普通的感冒,这是川崎病,是小儿后天性心脏病的主要病因。不积极治疗的话,后面有可能会导致孩子心脏出问题的。”


川崎病是一种以全身血管炎变为主要病理的急性发热性出疹性小儿疾病。具有一定的自限性,但也有可能会导致严重的心脏血管病变,甚至患儿死亡。


这家的宝宝来的时候就抽搐不止,后来还陷入了昏迷,每天持续高热。


余秋排除相关性疾病之后给孩子上了丙球,结果这孩子是丙球不敏感性川崎病,最终还是用了大剂量的甲强龙冲击,才把烧退下来。


整个治疗过程中,余秋也始终悬着心。


孩子母亲眼睛红红的:“大夫我晓得哎,你跟我讲过的。可是没办法啊,我们队里头报销不了。我跟娃娃爸爸在这儿照娃娃,又不能上工,今年我家已经倒挂了。”


余秋只能默默地听她哭泣,看不起病的问题,在任何时代都存在。所以老话才说,没什么别没钱,有什么别有病。


廖主任却发了好大的脾气:“不能报销,凭什么不能报销?你们这个合作医疗到底是怎么搞的?”


他气势汹汹,直接扯着嗓子喊:“贫下中农,每个人都交了钱,完了还看不起病,这叫什么道理?”


他恶狠狠地瞪刘主任,“我看你的工作实在是很不怎么样!”


李伟民看着刘主任一把年纪,居然被廖主任跟训孙子似的,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就劈头盖脸地骂,顿时忍无可忍:“她又不是我们红星公社人。”


现在他们红星公社卫生院,名称已经传出去了,十里八乡有个什么看不好的病,都是到红星公社来。


再说了,这都到年底了,各个大队的医疗合作社基金基本上早就用光了。能来看病的,都得自己兜里头掏钱。


作为领导,廖主任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怪错了下属,他很快找到了新的原因:“我们人民公社办的卫生院,怎么还这么贵?让社员同志们看不起病!人民的医院就要有为人民服务意识,不能光想着怎么挣钱。”


这回连余秋都听不下去了,什么神逻辑呀!按照这个理论,公社医院看病不要钱,那是不是供销社卖东西也应该不要钱,商场柜台就应该敞开来,让人民群众去拿货,人民银行更加应该给老百姓发钱。


要是做不到后面几点的话,那就不要单独把医院拎出来说事。


搞的医院运营好像不需要成本,医生护士都是仙人,餐风露宿即可,不需要吃饭穿衣一样。


余秋言简意赅:“看病用的药,打针用的注射器,挂水用的输液瓶,都是医院花钱买过来的,没人免费送给医院。”


悲哀的是,她只能提这些,谈都不能谈医生护士付出的劳动力价值。难怪以药养医要持续几十年,因为劳动价值不被承认。


廖主任这下子可算哑火了,主要是国营大药厂,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没办法让人家免费给卫生院发药。


他两只手上下挥舞着,开始画大饼:“那就等你们的医疗器械制造厂建起来以后,自己搞生产,就不能再收人家的钱。”


余秋但笑不语:“主任,那也得需要时间,我们不可能什么东西都生产的出来呀。我们等得起,病人可等不起。我看不如这样,实在没钱可以考虑以工代酬。”


她眼睛盯着廖主任,“您刚才说,不能主副颠倒,搞副业耽误了主业。你看这些陪同的家属,他们没办法回大队从事农业生产,他们需要从事手工副业来进行社会主义大生产。什么编草帽织箩筐,这些可以随手带在身边做的活,都可以开展起来。攒下的工分也能够抵消一部分医疗费用。”


那愁眉苦脸的母亲顿时眼睛一亮,满怀希冀地看着县里头下来的大领导:“我能干活,干部,你给我活干。我会边箩筐,我还会做油蒌。”


刘主任也在边上附和:“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反正他们要在卫生院陪床,人也走不了,荒着的确可惜。”


廖主任眉头皱得老高,隔了半天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也不能本末倒置,不能把精力都放在搞副业挣钱上头。”


刘主任连连点头:“您说的是,我们一定注意。保证只是满足他们补贴看病的需要。”


病儿母亲点头如小鸡啄米:“等我娃娃好了,我一定好好下田干活。”


廖主任不能忽视贫下中农的呼声,两只手上下一摆,这事儿就算是定下了。


余秋暗自长吁口气,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


毁掉一个行业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强迫这个行业免费。政府都不投入资金,免费了,大家伙儿集体喝西北风去。等到医院都不存在了,那就更加不用谈什么看不看病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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