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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章福利,前二十个留言发红包呀~ (5)

  离婚后前夫有了[娱乐圈]

重新上膛、这一回对准了驾驶员……


他舱内的通讯器在疯狂的闪动,肖凌云还在不停地试图联系他,下面清楚地传来了野哥恐惧的吼叫,似乎恨不得直接扑到直升飞机上来。而就在他准备第二次扣动扳手的那一瞬间——忽然之间一股熟悉的、让人惊惧的能量如同失控的海啸、以一个比车祸现场还要可怕无数倍的力量刹那间席卷了整个机场、研究所、街道、商城甚至旁边的居民区。


时间暂停了。


直升飞机还停在半空中,飞机还在滑行,肖暑的耳朵里面几乎什么都听不见,手中的枪不知在什么时候掉落,跌在驾驶室里,再摔下飞机。他的脑袋像是直接撞上了寺庙里的巨钟,瞳孔疯狂地颤动,血液从鼓膜里、从鼻孔里甚至嘴角里滴落下来,很快他的身体也软绵绵地跌坐在了驾驶椅里,直升飞机开始失控倾斜,他无知无觉地跟着倾斜、跌落、肩膀撞在滑行的飞机外舱,又被砸向了地面。


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接住了他,用尾巴卷住了他的腰,柔软的腹部缓冲了他可怕的冲击力。但即使如此,肖暑依然被撞得从嘴里涌出大股大股的血,眼前霎时一片黑暗,脑中天旋地转,直到那股可怕的能量潮水般地后退回去,微弱的意识才开始回拢。


“曦……”他抓住白狼的皮毛,“她……射线……付……”


话音还没落地,“砰”地一声巨响,没有了驾驶员控制的飞机撞上了机场边缘的围墙,机头甚至冲进了主办公楼的三楼办公区,整个大地都为之狠狠地一震,肖暑的心脏也跟着狠狠地一震,肺里又咳出了一股血。


白狼朝着飞机的方向冲了过去,肖暑跌坐在地上,连手并脚地狼狈爬起,刚走了两步又软到跪了下来,胡乱地用手抹掉眼睛里的血迹,半爬半走地往飞机的方向赶。


大约是刚刚经历了一次电波攻击,他的大脑还不可思议地正常运转着,近乎失聪的耳朵里隐约能够听见通讯器夸张的响闹,他咬着牙,一步一步地挪到机场的边缘,那里已经被毁了个彻底,围墙全部塌陷,机头在燃烧,火焰很快蔓延到了办公区,热度把他身上的衣服和头发吹得全部鼓起。


他攀住弹出来的紧急滑道,嘴里微不可闻地喊着付秋野的名字。隔着燃烧的机舱、嘈杂的火焰,付秋野似乎真的听到了,从里面传来了长长地狼吠声,声音里沉甸甸地含了太多的情绪,像是月圆下走失了狼群的孤独狼王。


肖暑听着那声音,心肝肺好似被这火烤着,艰难地抬起头,看见一头浑身脏兮兮的白狼从舱内慢慢走下来,他猛地睁大眼睛,透过被弥漫的黑烟,隐约看到了他背上背的东西……


一个浑身赤.裸、黑发黑眸的小男孩正趴在白狼的背脊上,怀里紧紧地抱着一头蜷缩成了一团的小狐狸。小狐狸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眼睛紧紧地闭着,胸口还在缓慢的起伏着。


肖暑心头一松,眼前发黑,扶着护栏,好半响才缓过那阵可怕的恐惧感。白狼一直走到他的身边,拱起他虚弱的身体,脸颊温柔地蹭着他的侧脸,喉咙里低低地发出一连串声响。肖暑再没有力气站立,软软地靠在他的身上,嘴唇咬紧又松开,低声道:“……这样吗?……全部烧掉吧,不要留证据……”


他摩挲着碰到了自己耳朵里的麦,接通了肖凌云的通讯请求。耳机里是一长段的沉默,肖凌云沙哑地咳嗽着,断断续续地说:“……别动,我派人来接你们。”


白狼把已经接近虚脱的肖暑卷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背上。肖暑对上了那双与自己神似的清澈眼睛,那眼睛正害怕地看着他满脸的血,眼眶里转动着泪水,手里却牢牢地搂着那头昏迷的小狐狸。肖暑拿手背擦着自己的脸,却越擦越脏、越擦越乱,最后放弃般地伸出手来,把他和狐狸一起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乖,别怕。”肖暑亲吻着他们的额头,“你是我的小英雄。”


※※※※※※※※※※※※※※※※※※※※


野哥是生母,他可以免疫姐姐弟弟所有的攻击,之前被弟弟刮伤了手也是。


死亡


肖凌云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们再磨蹭,派来的人第一时间冲进了飞机内部,里面的射线还没有彻底关闭, 很快就有次形态的士兵被迫转换了形态,被队友强行拖了出来,现场一片混乱。


付秋野用头拱肖暑的腰, 让他带着孩子先走,肖暑不肯,紧紧地把肖泽阳搂进怀里,摸着他的小脑袋, 不让他看飞机的情况, 执着地等待着。


片刻后,担架上担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被抬了下来。肖暑把脸贴在付秋野的脖子上, 低声道:“野哥, 再去看一眼吧。”


白狼回过头来,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注视着背上的家人,伸出嘴来轻轻地蹭了蹭肖暑乱七八糟的脸颊, 摇摇头,转身往外面走。


肖暑的目光重新落在担架的方向, 有医生在做简单的检查, 看上去神色严肃, 微微摇着头, 嘴里说着什么。他把脸埋进爱人温暖的皮毛里面,抱着姐弟俩的手收紧,头痛欲裂地闭上了眼睛。


事情越来越麻烦了,但至少孩子们回来了。


肖暑的意识有些游离,已经靠近昏迷的边缘。士兵带着他们通过通道的时候,居然迎面遇上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肖凌云。他的耳边也带着干涸的血迹,脚步匆匆,目光只在儿子一家身上扫了一眼,道:“先带肖泽曦肖泽阳回特管局。”


肖暑想要说什么,父亲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大步朝着机场走了过去。他身后跟的医生把肖暑和姐弟俩都挪到了担架上,不顾他们的意见,迅速把他们从后门转移到了研究所外。


后门靠近排废水的通道,基本看不到什么人影,只等了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担架抬上了车后,付秋野变成了人形,随便裹了一件衣服,低头亲吻正在吊点滴的肖暑,又挨个亲吻肖泽阳和肖泽曦,肖泽阳被裹上了小毯子,拉住爸爸的食指,眼睛里氤氲着水雾,奶声奶气地喊:“爸爸……爸爸……。”


付秋野的目光彻底柔和了下去,他蹲下身,细细打量他粉雕玉琢、像极了肖暑的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阳阳是男子汉,陪姐姐和爸爸回特管局好不好?”


肖暑冰凉的手心握住了他的手背,疲惫地问:“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听说你脑震荡……”


“我去爸那边帮忙,有些事情我比较清楚,”付秋野伸手温柔地擦掉他嘴角的血渍,“肖肖,孩子们暂时交给你。”


肖暑微微皱眉,付秋野俯下身来,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又亲吻他的鼻尖,把他紧紧地搂进怀里,好几秒后依依不舍地松手。肖暑没有再说什么,一手一个抱起用毛毯裹着的姐弟俩,把他们放进临时的病床上,像叮嘱他不要加班一样:“早点回来。”


面包车低调地开出了研究所,从没有摄像头的偏僻小道里插.进主道,迅速拐上了高速公路。付秋野伸手按住自己恍惚的大脑,重新回到了研究所里面。


机场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老天相助,今天刮着大风,火焰在大风里张牙舞爪、呼呼作响,正在飞快地朝着办公楼蔓延。办公楼的大厅里面,士兵脚步匆匆地往外抬受伤的同伴,那些参与了救援的人绝大部分都已经失去了意识,有些手里甚至还死死地抱着狙.击枪,但万幸还有呼吸。唯一只有付文庚还一动不动地躺在大厅地正中央,医生单膝跪在他的身边,肖凌云面容严肃,目光凝重。


“爸。”付秋野叫了一声。


肖凌云回头看了他一眼,皱眉:“不是让你先回去吗?身体还受得住?”


付秋野笑了笑,道:“来帮帮你。”然后低头去看没有知觉的付文庚。医生正在他的胸前做简易的电击,那具承载了无数财富和权利的身体像布偶一样弹动着,却一直没有声响。


“脑死亡,”医生叹息说,“本身就受了射线的影响,又离电波源太近,是主要受攻击的对象,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肖凌云握紧了拳头。


他又看了一眼付秋野,后者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担架上的人,目光落在他放松的、甚至微微往上扬的嘴角上。


平日里绝大部分时间都保持严厉的男人,脸上早已经刻上了深深的法令纹,但此刻他却看上去只是睡着了,连纹路都淡化了,好似在做着什么难得的美梦,哪怕他的七窍里全部流出了血,也仿佛下一秒就能重新睁开眼睛,大声地斥骂他们医术不佳。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以至于付秋野的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幻感。


这个从小便呼风唤雨、却因为爱错、做错,为情所困了整整一辈子的男人,在固执地拉了那么人成为他爱情的陪葬品之后,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踏进了死亡。


付秋野缓慢地往肺里吸了一口气,把脑子里那些混乱的回忆和思绪一点一点压了回去。


他想到自己特地折回来的目的,道:“付家的系统里有家主的生命程序,一旦他的心脏停止跳动,将会在第一时间把信息给第一继承人……付秋明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爸,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肖凌云冷哼一声:“这是付晓婉跟付文庚之间的事情,白白把我们牵扯了进来,真要算起责任也是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我已经把付晓婉关了起来,她今天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录了音,付秋明心里会有数的。”


付秋野眯起眼睛,声音发冷:“他带走了肖肖。”


肖凌云没说话。


翁婿之间有了一段尴尬又难耐的沉默,肖凌云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提付秋明的事情,低声道:“付晓婉用的射线强度很可能会对小曦的发育造成影响,刚才那一分钟之内,付文庚和他的驾驶员脑死亡,我手里的人伤了五个,研究所所在的整个街道全部断信号,有些体弱的群众已经感到头晕呕吐,更麻烦的是居民楼那边也受了波及……”


“压不下来的,”付秋野冷静地说,“尤其是付家家主还死在了里面。”


肖凌云“嗯”了一声:“我知道。你什么意见?”


付秋野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蜻蜓点水的,很快便挪开了目光,望着岳父的眼睛,道:“拿付晓婉压付秋明。我们从来就没参与过,只是离得近,前来救援,救回了因为违规实验而奄奄一息的肖泽阳和肖泽曦。付秋明会调查监控证实我们的说法。”


肖凌云安静了打量了他几秒,见他的的确确没有介意,心中那块石头慢慢地放了下来。


他伸手,拍了拍儿婿的肩膀:“你的伤都没好,去让医生看看吧。”


付秋野被带到了大厅的边上。医生在给他检查身体,他微微抬起头,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玻璃,看到了那头已经蔓延得很近的大火。损坏的飞机、围墙的残骸、坠毁的直升机,一切混战后残留的痕迹都被这场大火简单地焚烧了个干净,消防系统被特意关闭了,此刻的研究所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噼里啪啦热闹地火焰声……


“付先生,火快烧过来了,我们马上就要撤离,”医生说,“你还头晕吗?要不要准备一个担架给你?”


付秋野摇摇头,礼貌地拒绝了他,看见大厅中央那边已经抬起了付文庚的尸体往外面运,剩下的士兵在最后清理留下的痕迹。大火的光亮已经映上了他的脸,医生又催促了一次,他收起那些复杂的思绪,不再想肖局的那声叹气,也不再想付家那些陈旧的阴影,跟着离开了这个烂摊子般的现场。


孩子们还在特管局等他,肖肖说要早点回来。


他松开紧绷的肩膀,加快了脚步,跟着医生上了回特管局的车。


在乎


只有肖凌云带着两个手下还留在研究所周旋, 付秋野上车之后消防车和警车紧随其后,顶着嘈杂的鸣笛声吗,几乎是与他们的车擦肩而过,浩浩荡荡地冲进了研究所里。


付秋野回到特管局的时候腿还在发软, 推门的时候差点没撞到门框。病房里面的肖暑正单手举着吊瓶架,站在两张小小的婴儿床旁边,看上去很艰难地沟通着什么。他一进来, 两人便转过看向他,肖暑举着架子走到他身边,用没有扎针的那只手环住了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颤, 喊了一声:“野哥。”


付秋野一颗心顿时全软了, 所有的那些阴暗情绪全部被打散,只剩下浓浓的眷恋和爱意。他回抱住肖暑,亲吻他的耳沿, 然后把脸埋进他带着消毒水味的脖颈间,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他闷闷地问,“在跟林叔说什么?”


肖暑“嗯?”了一声,把耳朵凑得更近了些, 有些迷茫地望着他。林怡在边上叹了口气,道:“他耳朵被震伤了, 听力有些受损。我刚正想跟他说宝宝们的事, 你回来了也是一样……”


付秋野皱眉, 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 肖暑有些敏感地缩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手,道:“里面疼。”


他转头问林怡:“是永久性的损伤吗?”


“不会,慢慢恢复就好了,好在他在车祸的时候已经受过一次攻击,有点免疫力,”林怡说,“付晓婉为了刺激姐姐爆发性的攻击,一次给他们加了极高强度的射线,可能对两个小家伙会有影响。”


肖暑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脸上的深色严峻起来,侧耳凝神地看着林怡。付秋野伸手环住他的腰,道:“你不要吓唬我。”


林怡笑了笑:“别太紧张,弟弟是受刺激提前转变形态,问题不是很大,但是可能会有一段时间处于应激状态,情绪不稳定。姐姐就麻烦些,她可能好几年没法使用电波,甚至大部分时候只能保持狐狸形态,得慢慢调养。”


肖暑的眉头紧紧地拧着,牙齿不停地咬着下嘴唇,神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付秋野凑到他的耳边:“爸会处理好的。”


肖暑点点头,推推身边的人,道:“你快去做检查。”


林怡也道:“来吧,付总,你从病房跑出去还害我被肖局一通骂。”


付秋野恋恋不舍地抱着肖暑不肯放手,车祸之后肖肖被他的大哥带走了接近二十几个小时,这件事情就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上,但他不打算直接问,他很有耐心地等,等肖肖主动朝他开口。


“去吧,”肖暑亲吻他的嘴角,“我在这里陪着孩子。”


付秋野摸了摸他的脸颊,又摸了摸他的手背,凑近了道:“我马上回来。”


肖暑笑了笑:“知道了,去吧。”


林怡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把付总从病房里带了出去。肖暑目送着爱人离开,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把吊瓶架固定在床边,在婴儿床旁坐下,有些低落地看着姐弟俩。


肖泽阳已经被洗干净身体,换上柔软的婴儿服,在爸爸的安抚下吃了一小碗肉糊糊,此时总算是睡了过去,小小的身体偶尔会轻微地痉挛着,拳头也紧紧地握着,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肖泽曦已经变回了狐狸的形状,整个缩小了一圈,可怜兮兮地一小团蜷缩着,尾巴至今还在瑟瑟发抖,眼睛用力地闭着,腿部扎针的地方被剃掉了一层毛,身上连着吊针,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


肖暑就这么望着他们,难以忍受的自责和难过让他的呼吸急促。


那些被强行唤醒的记忆还在脑袋里面搅拌,他头疼耳鸣,难受地把脑袋靠在墙壁上,轻轻地把食指伸进弟弟的小手掌中,让他可以抓住点什么。


“宝宝乖,”他小声地说,“爸爸们都回来了。”


肖泽阳抖动了一下,嘴角往下弯着,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不安地抬头去确认身边的人。肖暑摸了摸他的头发,他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姐姐,这才安下心来,蜷缩在婴儿床的角落里,重新闭上了眼睛。


肖暑看得心里发酸,甚至连付秋野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有注意到,直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从后面把他包围了起来,带着潮意的嘴唇轻碰他的肩膀、背脊和手臂,肖暑回过头去,精准地堵住了那张柔软的薄唇,不依不饶地缠住他的舌尖。


两人在病房里接了一个激烈的吻,像是要在亲吻里面确认彼此的存在一样。肖暑的呼吸有些粗重,分开之后用额头顶着爱人的额头,眼睛里的难过毫不掩饰,哑声道:“我应该更好的护住你们的,那天从军队回来,我已经受到了姐姐的影响,一直在头疼……当时如果留在基地就好了,野哥,我……”


付秋野咬了一口他的耳垂,打断了他的自责:“你说什么傻话?”


肖暑还想再说什么,付秋野紧紧地把他搂进怀里,转移了话题,越过他的肩膀去看床上的弟弟,目光柔和,小声道:“你看弟弟,长得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看就知道是亲生的。”


肖暑“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两人之间有了一段非常漫长的沉默,就这样互相依偎着,感受着彼此身上传来的体温,肖暑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再亲一下。”付秋野蹭着他的侧颈。


肖暑于是偏过头来,蜻蜓点水般地擦过他的嘴唇。付秋野勾了勾嘴角:“医生让我多躺着,你也跟我休息会吧,嗯?”


肖暑没太听清,只捕捉到了几个关键字,他“嗯?”了一下,付秋野把他的吊瓶架挪到床头,搂着他上了床,把下面姐弟俩的婴儿床也拉过来,就靠在他们大床的旁边。


林怡本来走到了病房门口,透过门中央的玻璃往里面看了眼,然后决定替他们锁上门。


两人的腿在被子下面交叉着,付秋野在轻轻地摩挲他冰凉的手心。肖暑注视着他漂亮的眼睛,片刻后慢慢合上了眼帘。


付秋野平稳的呼吸就喷在他的脸颊边,他的睫毛颤动着,很快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撩动他的睫毛。


肖暑又睁开眼,正对上了付秋野专注的目光。


他张张嘴,想说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解决,他想去父亲那里看一看,把姐弟俩护下来。但是在野哥这样的目光里面,他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话到了喉咙边,又变了一个样。


“野哥,姐姐让我想起以前的事了,我其实……”


付秋野的食指贴上了他的嘴唇:“我不在乎,我只认识你,你是孩子他爸。肖肖,陪我休息一会吧,就休息半个小时。”,


肖暑鼻头泛酸,嘴角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点点头,用没有扎针的手搂住身边的人,让他的脸可以舒适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我陪你。”


妈妈


半个小时, 他们花一点时间去安静的梳理和思考。肖暑搂着身边人温热的身体,眼也不眨地凝视着药液一点一点地往下滴,紧绷的神经慢慢变得恍惚。他转过头,蹭了蹭付秋野的鼻尖, 闭上眼睛。


疲惫到了极点的大脑反而很难入睡,哪怕是躺在熟悉的爱人怀里。


不安稳地半梦半醒之间,肖暑看到了一位跟野哥长得极像的女人, 一身浅蓝色的长裙、及肩的短卷发,鬓角处别了纯色的发卡,漂亮的眼睛里总像含着情,微微偏这头, 脸上带着微笑, 远远地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像一幅静止的精致电影海报。


肖暑感觉自己在被风吹着,身上的t恤风筝般鼓了起来, 留海的发尾在眼前来回摆动, 把整个画面都拨弄起一层一层的涟漪。他意识到自己正站在车祸发生的那个十字路口,巨大的卡车被撞得四分五裂,黑色的轿车头扭曲着, 车门里面正在往外渗血。


他的心跳在加速,他想回头冲到家人的身边去, 但不知为何, 女人的目光在牵引着他, 像一道若有若无的细绳, 牵得他亦步亦趋地开始往前走,跌跌撞撞地,走得像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一路莽撞地冲在了女人的身前。


女人毫不介意地笑着,脸上的笑意甚至更深了。离近了之后肖暑看到了她像大海一样通透又深邃的瞳孔,带着能把人吸进去的魔力,牵得肖暑眼也不眨,嘴唇轻动想要说什么。她翘起嘴角,温柔地、呢喃般地声音响在他的耳边:“好孩子……”


刹那间肖暑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眼睛里面不受控制地溢满了热泪。他伸手想要去握女人的手,明明就在眼前,却好似被什么东西阻隔开了,无论如何都越不过那道屏障。女人微笑地冲他摇摇头,转过身,似乎是要走了。


肖暑又往前,嘴里无意识地喊了一句“妈妈”,女人听到了,但她没有回头,她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四个小家伙,由高到低的,三个男孩、一个女孩。她半蹲下身,挨个抚摸他们的头顶,又亲吻小女孩的额头,个子最高的男孩说:“妈妈,爸爸说不许我们偷偷去游乐园……”


小女孩说:“可是我好想去坐摩天轮啊妈妈。”


女人背对着他,声音里面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慢条斯理地,温声道:“不要紧,今天妈妈在呢,爸爸不会生气的。”


小孩子们顿时一片欢呼,她轻轻笑着,左手牵两个,右手抱起小女孩,只剩下个子最小、还走不稳路的背带裤小男孩孤零零地、艰难地迈着小短腿跟在边上。


他们沿着街道慢慢走远了。


肖暑的眼睛里面涌出泪水,一股无法形容的情绪哽住了他的喉咙。他又往前迈了几步,看到女人最终还是停下步伐,等着最小的那个男孩蹒跚地走到身边,然后一起牵住了他的手。


走到街道的尽头,很快就要拐弯了,她回过头来,远远地冲肖暑微微一笑,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寒暄。笑容过后,她和她的四个小家伙一起,消失在了肖暑的视野尽头。


有人在亲吻他的嘴角,轻轻晃动他的身体。肖暑恍惚从梦里苏醒过来,对上了一张更加真实的、已经被岁月刻上了痕迹的脸。野哥捧着他的脸,干燥的大拇指轻轻擦过他的眼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轻声道:“怎么了?我生孩子的时候都没见你哭,这会儿怎么哭起来了?已经没事了,肖肖,不怕……”


身边的人凑过来吻他的嘴唇,肖暑搂住他的后颈,睫毛上还是湿的,哑声道:“我梦到你妈妈了。”


付秋野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有了片刻的凝固,他微微垂下眼来,注视着爱人的脸,细心地擦掉了他眼尾的湿润:“怎么会突然梦到她?你见过她?”


肖暑摇摇头,靠得更近一点:“梦里面第一眼看到她便认出来了,她与你长得好像,头发卷卷的,眼睛很清澈,远远地站在路边上……”


付秋野扣住了他的手掌,一根一根地与他十指相握。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很认真地问:“她还好吗?”


“好,”肖暑冲他微微笑了笑,“她一直在笑,看上去心情不错,低声夸了我一句‘好孩子’,然后牵着你、付秋明、付秋星、付晓婉,要带你们去游乐园。”


付秋野的手收紧了,用力地握着肖暑的手掌,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肖暑碰了碰他的额头,他抬起眼来,微微笑了笑,那笑容跟梦里面的她几乎一模一样,看得肖暑刹那间失了神。


“真好,我从来没见过她,”付秋野道,“哪怕是梦里面也很少,妈妈对于我来说永远是单薄的纸平面,被相框裱着,立在卧室里面……”


他又笑了笑,似乎有些无奈:“后来离开付家,那个相框也没带了,就留在了主宅里。”


肖暑的声音放轻,非常郑重地说:“她很爱你。”


付秋野注视着他,片刻后道:“谢谢。”


他亲吻肖暑的额头,肖暑梦里带出来的泪水已经干了,吊瓶里的药液也快到了底。不知为何,他的心情一下子轻快了起来,好似长了青苔的潮湿角落被晒到了太阳。


床边的肖泽阳低声害怕地哭着,肖暑按住了想要起身的付秋野,道:“你多躺会,脑震荡不要乱动。”然后用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抱起小男孩,在病房里走动着,低声哄着他。付秋野的目光跟随着他们父子两,道:“你见过那个飞机驾驶员吗?”


肖暑轻轻拍着肖泽阳的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问:“研究所的那个?”


付秋野点点头:“他其实不是脑死亡,姐姐被射线刺激到爆发之后,他试图把姐姐抢过来摔在地上,却被阳阳咬中了小腿。很小的一块,他很聪明,甚至没有留下太大的疤痕,看上去就像一块擦伤。”


肖暑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扭头去看床上的野哥。


“我冲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咽气了,眼睛大瞪着,里面全是恐惧,手里还握着枪。我怕暴露,便拆了飞机上的黑匣子,然后把他搬回了驾驶座上,拿掉枪,伪装成脑死亡的样子。”


肖泽阳还在哭,小手牢牢地握着爸爸的衣袖,看上去非常不适应这个人类的身体,背有些奇怪地弓着,眼睛的瞳孔比正常的人类要更细些,除此之外跟任何普通的奶娃娃没有什么区别。肖暑长长地注视着这张跟自己已经有了八分相似的脸,又重新开始走动着哄了起来。


他道:“野哥,你怎么想?”


付秋野叹了口气,声音里带上了疲惫:“把他们都送到李兴那里去吧,避避风头。”


肖暑没说话,那袖子细致地擦着肖泽阳脸上的眼泪,又看了看床上还在昏迷不醒的小狐狸,紧紧地抿起了嘴唇。


三个小时后,政府的人足足十几个,浩浩荡荡地进了特管局。肖凌云在,付秋明也在,肖暑以车祸重伤为借口,没有让野哥露面,交待林怡陪着姐弟俩和付秋野,就待在五楼当初待产的房间里,随时都可以从特殊电梯直接到负三层,或者直接上到准备了直升飞机的顶楼。


付秋明看上去脸色很差,身上穿着军装,站在人群的最边上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肖暑出来的时候两人的目光短暂地相碰,前者很快就把视线挪开了。


虽说一把火已经把现场烧得干干净净,周围的监控也早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清理完毕,但这里绝大部分的人都各怀心思,脸上客套地说找肖先生了解了解情况,配合一下调查,实际上恨不得从他身上撬出几条缝来。


肖暑道:“我一定全力配合。”


肖凌云看了一眼自家儿子,道:“他伤还没好,按照规定,你们的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为首的那位熟悉的秘书长道:“三个小时够了。”


肖凌云皱眉,肖暑倒是无所谓,跟着他们往电梯处走。付秋明远远地走在最前面,背挺得笔直,背影里透着疲惫。肖暑注视着那道背影,不合时宜地突然想起了梦里的那个小男孩,拉着妈妈的手,有板有眼地向妈妈告爸爸的状。


前面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嘴角用力地绷着,雕像般的侧脸已经没有了童年时的柔软,眼角也带上了细小的不易察觉的皱纹。


审问


肖暑收回目光, 他的脚步放缓了一些,慢慢配合上了大多数人的步伐,沉默地跟着一起上了电梯。因为是在肖局的地盘,没有开放出真正用来审讯的审讯室, 而只是给了一件普通的问询室,工作人员把肖暑带进房间里面,给了他一杯冷水, 没有戴手铐,只把门从外面反锁了起来。


房间里除了桌椅什么都没有,光线很暗,天花板非常低, 心理上给人一种逼仄的不适感。在桌子的内部嵌入了压力传感器和心跳检测仪, 回答问题时的任何情绪波动都将被监视得一清二楚。肖暑来过这个房间已经很多次,他在坚硬的椅子里找了一个相对较舒适的姿势,按要求把双手放在椅子上, 十指交叉扣在了一起。


他正对着的玻璃外面坐了五个人, 付秋明、肖凌云、秘书长李彦言,还有李兴的直系领导、j市军区负责人曾霖,以及一位秘书长带来的很眼生的人。


这五个人坐在那里, 再加上里面的肖暑,受害者、当事人、三方势力的发言人全部到齐, 几乎每个人都有所图谋, 站在完全不相同的立场上, 代表完全不相同的利益方, 别说三个小时,估计三天都不一定能够结束得了。


肖暑看了眼父亲,后者表情严肃,但神色看起来比较镇定。照理来说他是不应该参加这个审讯的,但不知道以什么做理由,居然让旁边那几个人答应出席。


他最先开口道:“肖暑,只是一个例行审问,你不要太紧张,照实回答就是了。”


肖暑在来之前已经跟父亲通过一通很长的电话,心里多少有了些判断,只点点头,目光挨个从外面的五人身上移过,道:“你们问吧。”


李彦言上来便问:“车祸之后你在哪?”


肖暑望着他,笑了一声,目光又转移到付秋明身上,道:“我昏迷了,我也不知道我被转移到了哪些地方,醒来之后是在付家的主宅,明哥跟我聊了一段时间,然后把我送回了特管局。你可以求证一下另一位当事人。”


李彦言皱起眉,转向身边的付秋明。付文庚意外死亡,付家重要的研究所有一半付之一炬,这里最想弄死肖家的恐怕就是这位特管局副局长,但付秋明看上去除了有些疲惫以外,情绪很稳定,一点也不像刚刚死了父亲的人。


他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肖暑,目光穿过玻璃之后已经散失了热度,凉凉的像某种冷血动物的外皮。


李彦言道:“付局,是这样吗?”


付秋明收回目光,短暂地转头看向身边的人,片刻后点点头,出乎所有人意外地平静道:“是的。”


秘书长高高地挑起眉:“你为什么要将还在昏迷的肖暑带回付家的主宅?”


“私人原因,”他说,“我也要被审吗?”


几秒钟的冷场,李彦言似乎在重新考量付秋明的立场,然后朝着这位付家的新家主难得地笑了笑,道:“你的行为涉及违规,之后我会审的。”


付秋明道:“好。”


又是冷场,秘书长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又把目光投向了肖暑,道:“肖暑,你有没有出现在研究所现场?”


“没有。”


他看向肖暑背后的心跳监测仪上面的线:“不要撒谎,现场发现了一辆坠毁的直升飞机和一把型号为t-3的狙.击枪,枪柄上验出了你的指纹,肖局已经承认你去过现场!”


肖暑微微皱眉,望了一眼父亲。后者紧紧地抿着唇,没有说话。


审问开始之后,他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肖暑收回视线,又重复了一遍:“没有去过,我不知道你的指纹是怎么验出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爸要承认这种事情。没有就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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