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吻
郑飞昂缓缓地走近，时希然觉得, 他的目光又炽热了一些, 好似要烫到她心里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 只是因为他的步子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发的快，手心里更是出了一层的汗。
浑身都紧张得发热。
她忽然想到程远对她说的，一面对郑飞昂，她表演便有些放不开的事情。一瞬间, 她有点无所适从了:原来不只有她自己觉察到了，好似对郑飞昂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就连其他人也能看到。
待到他走到她面前，微微的凉风裹着甜淡的玫瑰花香窜入鼻腔, 时希然的意识才恢复了一些清明。
“好, 就这样对视, 小时再仰一点头。”摄影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时希然感到自己的大脑都有点不太会处理这些信息了, 慌乱地反应了一下, 才按他说的去做。
郑飞昂就站在离她只有一捧花的距离，目光一直紧锁着她。
时希然怕自己快要陷进什么东西里面了。
“好，停——”程远走上前, 凑到摄影师旁边看了看刚才连拍的一摞照片。
时希然像得了大赦，暗自舒了口气。
“嗯，这个有点暗了……这个不错。诶这张好，这张特好。给这几张先导出来修着。”看到有片子可选, 程远凝重的表情可算见到了一些缓和。他朝时希然招招手：“休息一下，化妆师，给补妆。”
时希然接过助理给递的热水嘬了两口，低下头让化妆师摆弄刘海。
“来来来，你们看看，给小时这帽子换个头纱，都赶上婚纱大片了。”程远拿着手机走过来，划里头刚从相机里导出的照片给他们俩看。
郑飞昂相当上相，出众的容貌跟立体的五官在照片里没有丝毫减损。时希然又瞧了瞧自己，微抿着唇、睁着圆圆的眼睛，脸颊也泛着红——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怎么样，是郎才女貌吧。”程远也没顾忌什么，直爽开口：“也怪不得粉你们俩在一起的那么多。你看看，确实很般配啊。之前你们俩老拍吵架戏我倒没这么明显的感觉，这会儿正式起来了，玫瑰花一抱，还真是跟演的不一样。”
时希然又有点红了脸，怕近在咫尺的化妆师发现，赶紧错开目光。
“程导，我觉得不行。”为了迁就化妆师而深深低下头的郑飞昂忽然开口：“看得过眼，谈不上惊艳啊。”
程远有些错愕地看了看他，愣了半晌：“那你觉得怎么拍？”
“观众可没看过剧本，不知道这一块是个转折。倒不如咱们拍得更直白一点。”郑飞昂抬起手指了指程远的屏幕：“这里，纪续把玫瑰花给叶菡，告诉她自己辞了工作，跟她求婚。然后两个人应该会有一点亲密的肢体动作吧。一般的女孩子面对这样的情况，都是把花往地上一甩，然后跟男孩子抱在一起的。”
时希然眼睛瞪成了铜铃大。
还没等到她不同意，郑飞昂又补了一句：“亲一下也不为过啊。”
寒风瑟瑟里，两个化妆师对视一眼，都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偷偷望向时希然。程远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个提议，也看向了时希然。
时希然感受到四周的灼灼目光，默默垂下眼帘，死死盯着地面——别看我，都别看我，你们走开啦。
就在在场所有人都难为情了的时候，老狐狸却依旧云淡风轻，甚至还有点飘飘然。“这样才有卖点啊，不是想靠这套剧照把大家的注意力从丑闻转移到电影上么。”他一扬下巴，露出好看的下颚线条：“这种程度应该是没戏吧。”
“说得有理。”程远经过一阵子的思考，最终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小时，也不是第一次拍吻戏了吧？咱们也不借位了，就给个侧脸特写，轻轻碰一下就行。”
时希然无语了：什么跟什么？什么就不是第一次拍吻戏了？什么就不借位了？好歹也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吧？
“不能借位，那给我找个替身吧。”时希然夹了郑飞昂一眼，似娇似嗔似玩笑地跟程远说。
程远自然也不当真，笑道：“这丫头，特写怎么给替身啊。”
老狐狸整了整西装邪睨她，眼角笑意不明疏淡：“就是，你舍得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别人？”
“那给你找个替身得了，我可不介意。”时希然说完就笑出了声。
再看老狐狸，脸都绿了：“时希希，你是成心要气死我？”
时希然一个白眼翻过去，没理他，又喝了两口水，乖乖地张开嘴巴让化妆师补口红。
时希然确实不是第一次拍吻戏了。在刚出道没多久的时候，她就有过这么窘迫的经历了。只是对方是个比她大很多，也专业很多的男演员，一直鼓励她别紧张，其他的演员，包括导演，也都是一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样子。于是她就像是完成了任何一个肢体动作，或是讲出任何一句普普通通的台词一样，就把那场戏搞定了。
现在却不同。
得知他们俩要有更亲密的肢体接触，剧组里其他人都围过来看热闹。如果再拖拉一会儿，没准褚岚她们剧组也跟着过来了。她知道，大家关注的才不是“拍接吻”这种事。大家关注的是时希然和郑飞昂。
确切地说，他们应该都想看看，他们俩是不是真像传言中的，已经轻车熟路了。
要是换作原来，时希然当然会满眼不屑地一个个回击回去。可是现在，她有点心虚了。若说对方换成了郑飞昂，在她心里激不起一点涟漪，那是骗人的。
“行了，先来几张抱在一起的试试感觉。”程远把时希然怀里的花拿过来，在她脚边找了个角度摆好，“来，飞昂在后面，小时脸在这边。摄像，把镜头拉近一点，给上半身。”
程远稍微给他们摆了摆姿势，走回摄像身边看监视器。
时希然也不愿再扭捏，稍稍往他身上靠了靠，若有似无地把头倚在他肩膀，抬起手搭在他西装外套的侧缝上。
相触的一瞬间，她感觉郑飞昂身上的肌肉僵了一僵。紧接着，她便被紧紧圈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程远原本的安排，是让时希然环着他的腰，而他的手则是抱在她的肩膀。但是郑飞昂没有照做。他躬下身子，左手环过她的肩膀，落在她背上，右手轻轻托着她的后脑，把她整个人用力按在怀里。
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
时希然被他抱得呼吸都要停滞了。这样的姿势，让两个人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避无可避，连心跳都好似要印在一处了。
让她意外的是，他的心跳，居然也快得出奇。
像是那晚在车里，他坐在她身边，头微微仰着，低哑着嗓音问她：“怎么，你也很紧张么……这么巧，我也是。”
周围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时希然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她鼻腔里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带着些秋日的霜寒和玫瑰的余香，缭缭绕绕到脑海里，就只剩下跟他的那些点点滴滴。
也不知摄影拍了多少，时间过了多长，她忽地感觉他放在她背上的左手又揽得她紧了些，一直够到了她的左手肩膀。他将她的肩膀往上推了推。
“抱我。”
他的声音轻轻敲击着鼓膜，声音很小，甚至让时希然怀疑，是不是她的幻觉。可那语气又是不容置疑的，加上他再一次轻推她的肩膀。
这不是抱着呢么……时希然腹诽，却顺从地把手抬高了些，环在了他肌肉结实的腰间。
“乖。”那声音再次在头顶盘旋起来。
时希然立刻脑补出了他惯常带着笑的那张脸。
只是，他的语气不带着任何一丝的得意，反而是夹带着浓浓的欣慰。因而她脑补出的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那抹笑也有些怡人。
“好，卡——”程远的声音带着异常的喜悦，他的眼神难以从摄影师那相机里挪出来，站在原地来来回回地看那些照片，满脑门子写着“老子的电影终于有救了”……
时希然赶紧把手撤了回来，一边清着嗓子一边捋起了静电的发丝来化解尴尬。其实在撤手的一瞬间，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原地转身，背离人群，迅速蹲下，找个地缝躲起来。
不过地上没有缝，她也没有地方躲。
郑飞昂抬起手来，在她的长发间轻轻捋了捋，酥痒的感觉便从时希然的头皮酝酿开来。
“时希希，你又瘦了一些。”他抬起另一只手，将她打结的发尾轻轻梳开：“穿了这么多衣服，裹得像个粽子，可小身板还是像麻杆一样。”
放下双手，他神情认真得可以：“你该多吃点。”
“我是该多吃点，”时希然也同样认真地回望他，还郑重地点了两下头：“要知道这样，刚才就应该多嚼一点韭菜、大蒜、洋葱头什么的。”
熏死你个老狐狸。
结果郑飞昂没生气，反倒是开怀地笑出了声：“时希希你这个傲娇怪，还准备拍舌吻么？”
时希然气结，鼓着嘴巴狠狠剜了他一眼。
等再次补好了妆，拍到程远最期待的所谓“九宫格最中间的那张”接吻照时，时希然都有一种要赶赴刑场的觉悟了。
不过这一次，为了追求完美效果，程远没给多少自由发挥的空间。他一直站在时希然面前，让她仰着头换各种角度模拟。好不容易给她模拟完了，又叫郑飞昂对着他模拟，两个男人深情款款地站在一块，场面一度非常搞笑。
“好了，小时就稍微偏一点头，把眼睛闭上。”程远扶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脑袋扳到一个他觉得最理想的角度，朝她摆摆手，示意她闭眼睛。时希然无奈地看了一眼又往前靠近了一米多的人墙，只好照做。
“诶这就对了，你闭上眼睛的时候睫毛显得特别长。”说完，程远又绕到郑飞昂后头，一边给他摆姿势一边打趣：“诶呦你这个子，是不是得给我搬个凳子来才能够得到啊。就这样，就这样，把鼻子露出来，你鼻子好看。”
时希然一直闭着眼睛，却能感受到郑飞昂投在她身上的阴影愈发多了，挡住了闪烁的霓虹灯。
“一会儿只要轻轻地碰一下，碰不是重点，重点是去碰的那个过程。”程远一副老司机的样子，唠唠叨叨地把自己脑补的画面往外倾吐：“你看，就是要碰还没碰，想亲还没亲上，说没亲上又好像接触了一丝丝的那种感觉。飞昂，你控制一下速度。”
交代完毕，他小步跑开。
“好，就这个位置不要动，慢慢靠过去。”程远的皮靴踩出的声音由近而远，嘈杂的人群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对焦，对焦。”程远嘱咐摄影的声音愈发小了：“好，开始，慢慢的，慢慢靠近。”
现场鸦雀无声。
时希然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无法控制地微微抖动着。她能感觉到，郑飞昂正俯下身，朝她探下来。暖暖的鼻息轻轻扫过了她的脸颊，搔动着她脸上的绒毛。
痒痒的触感就从他灼热的呼吸与她肌肤相接处一层层地化开，一直化到了她的心尖儿上。
仿佛过了很久，她的上唇忽地碰上了两片薄薄的唇，清沁，微凉。就似蜻蜓点水那般，又像雪花飘落一样，触碰一瞬就离开。她有些慌了，一颗心脏好似被谁一把握住，不轻不重地揉着。便在这时，那双唇又印了下来。
这次，吻得更深了些，四片唇瓣相触间，连柔软与湿润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卡——”程远抬手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接着，放下左手，高举右手挑了个大拇指：“收工。”
时希然马上睁开了眼睛，看到郑飞昂缓缓直起身子，像是也深陷其中了，既是恋恋不舍，又有些没回过神来。
人群里，全是“哇——”的声音。
郑飞昂唇间逸出一声轻笑：“时希希，下次你要睁着眼睛。”
时希然转身跑走，一猛子扎进了更衣室。
郑飞昂的声音被阻绝在门外：“时希希——”
刚才拍摄的时候，时希然的小手一直晾在外面，手心出着汗，手背却冻得冰凉。站在更衣室里，她便用两只手的手背捂在通红的脸上给自己降温。她觉得，郑飞昂愈发地不像她认识的那个老狐狸了。
从前他只会打趣她，大庭广众之下做一些没皮没脸让人窘迫的事儿。像是那一次一起走红毯，说什么也要蹭在她身边，刻意选了同品牌同色系的礼服，始终搂着她的腰，慢吞吞的到处给人家摆造型，就是赖在镜头面前不肯离开。
可是近些日子，他不一样了。他好像，变得好认真。
就像刚刚这样一场不算吻戏的摆拍，她本以为他会一直保持着戏谑的神情，只要不是在干正事儿，他就一定要逗一逗她才开心。甚至她以为，他会趁机在大家面前吃她豆腐，占她的便宜呢。
但是他没有呀，事前事后都好像比拍摄时更小心翼翼，更上心。
这是来自老狐狸的欲擒故纵么？时希然不知道。她只知道，再折腾上这么几回，就要让他得逞了。
为此，时希然很是气恼。刚认识的时候，她对郑飞昂的印象很差，更是因为他老粘着她炒cp，她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她还斩钉截铁、信誓旦旦地跟老季说过，绝对绝对不会对他动了真心的。
可现在她这个样子……真是被狠狠打了脸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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